小順子跪在下邊,小雞啄米似的點頭:「太子殿下,奴才聽的真真的,絕沒有半句假話。」
謝央閉了閉眼,有些意外:「這跟王叔的性子,可是有些不符。」
小順子一心想要拿到謝央的賞賜,自然是要把謝央給哄開心了,當下連忙開口:「雍王殿下屢次讓雍王妃回去,偏偏雍王妃任性慣了,將雍王的話當耳旁風,這時候,就算雍王耐性再好,恐怕也得發脾氣。」
聽了小順子的話,謝央還算是贊同,宋擷玉那性子倔起來,確實不討喜,謝俶能忍到現在才發火,確實也算是好脾氣了。
最重要的是,太后是雍王府出來的,連太后都被景安帝幽禁了,宋擷玉還在那任性妄為,固執己見,想要跟謝俶有福同享,有難同當,著實天真了些。
看著底下跪著的小順子,謝央閉了閉眼,沒有精力再應付他,淡淡開口:「明日,會有人將孤的賞賜送到你手裡,下去吧。」
小順子感恩戴德的出去,謝央手搭在膝蓋之上,那裡敷著的藥草沁涼,但比這藥草更寒的是人心。
謝央身子微微後靠,鷹隼一般的瑞鳳眼死死的盯著半空中一塊虛無,狠絕寒戾,勢在必得。
有方時利在,他那父皇只要吃下那仙丹,必定會昏迷不醒。
方時利做的那「仙丹」,能讓垂死的鳥獸不出一日便生龍活虎,可那些垂死的鳥獸若是按照尋常法子醫治,能活上幾年甚至十幾年的日子,吃了這「仙丹」,卻只有不到一月的活頭。
只要景安帝用了這仙丹,大補之下,身子承受不住,補過頭這藥自然會要命。
只需要幾日的功夫,他想要的一切,就都能得到,呵!謝俶?以為自己能改變什麼?不過是螳臂當車不自量力!
重華殿。
玉淑玉嫻二人有些不敢開口,她倆離得遠,並沒有聽到謝俶和宋擷玉說了什麼,只知道雍王和王妃語氣激烈,似是有了不愉快。
接著便是雍王讓她們兩人將王妃拖下去,雖說雍王身份貴重,可她們二人是宋擷玉的心腹,本是想頂著被雍王怪罪的壓力也不肯對宋擷玉不敬,可沒想到,宋擷玉卻給她們遞了個眼神,讓她們照做。
等進了殿,玉淑終於憋不住了:「王妃,今日究竟是怎麼回事?奴婢實在是糊塗了。」
雍王還在外邊跪著,風雨飄搖多事之秋,她這心裡實在不安。
宋擷玉扶了扶額,聲音疲累:「歇下吧,明日再議。」
玉淑和玉嫻對視一眼,宋擷玉不想說,她們便不問,做奴婢的,只需要聽吩咐,將主子交代辦的事辦好就好。
服侍著宋擷玉歇下,玉嫻將烏青色紗帳緩緩放下,玉淑在一旁將幾盞燭火蓋滅,整個屋子霎時間像是被罩上一層黑紗,光線昏沉,影影綽綽。
正當玉嫻玉淑輕手輕腳退出去之際,烏青色紗帳里宋擷玉的聲音沉而悶,聽著有些模糊:「明日,對外就說我病了,關了殿門,不見客。」
她這話說完,玉淑便咬了咬唇,欲言又止,這個關頭,雍王殿下受難,正是需要關係打點的時候,王妃卻要關門閉客?
雖然心裡滿腹狐疑,到底還記得規矩,沒有質疑,應了聲是退了出去。
第二日,果不其然,一早就有人來拜訪,延慶宮的人不算,也有好幾撥,都是一些妃子皇子,分不清真心假意。
玉淑正在宋擷玉身旁守著她用銀耳蓮子羹,看玉嫻進來,臉色掩飾不住的疲累,一時有些心疼,連忙遞了一碗桂花甜釀水過去。
「可是都招呼回去了。」宋擷玉放下勺子,看向玉嫻,碗裡的銀耳羹並沒有用多少。
玉嫻將手裡的碗放下,拿了帕子擦了擦嘴角沾到的糖水:「都打發回去了,」她說完,又深深的看了宋擷玉一眼,試探著開口:「文武百官,接連上書,紛紛勸誡陛下三思,可陛下還是一意孤行,今日早朝不歡而散。」
玉淑端著茶壺的手忍不住抖了抖,濺出來的茶水將梨花木桌打濕了些,宋擷玉倒是面上平淡,看不出心思。
玉嫻說完,看宋擷玉並沒有旁的話,也不再多說。
延慶宮。
敏貴妃半靠在榻上,眉頭微蹙:「你是說,玉兒閉了重華宮的宮門?」
金露點頭:「奴婢確實不曾見到雍王妃,只見到了雍王妃身邊的玉嫻。」
敏貴妃起身,眼裡閃過些猶疑費解:「這個時候閉宮,可是有什麼講究?」
金露等了半晌都沒等到敏貴妃發話,輕聲開口詢問:「娘娘,奴婢可要再去重華殿求見?」
敏貴妃揉了揉額頭,眼裡閃過一絲疲累之色,總是蒙著一層水霧般的眸泛起些江南水鄉的哀愁:「不必了,玉兒是個有主意的,這般反常,應是雍王交代了什麼。」
金露在旁邊有些摸不清敏貴妃這話的意思,謹慎起見,還是多嘴問了一句:「那往後的消息……」
她話音才落,敏貴妃這回吩咐給的果斷,語氣再沒有半分猶疑:「都不必往重華宮那邊傳了。」
還是靜觀其變,謝俶和太后都被陛下怒火牽連,如今文武百官也下了場,事情越鬧越大,以陛下的性子,若只是謝俶和太后勸,這事或許還有轉圜的餘地,可如今朝臣都站出來反對,哪怕有迴旋的時機,如今也徹底被澆的乾乾淨淨。
「娘娘,您怎麼了?」金露在旁邊看著敏貴妃踉蹌了一下,嚇得嗓音都變了,連忙半跪下查看情況。
敏貴妃緩了緩,方才開口,語氣里的憂慮不安如同一池子的浮萍,頗有風雨飄搖的零落感:「無事,就是覺得百官上書這事,太過不尋常,心中甚是覺得不太平。」
如今多事之秋,任何細微的動靜都讓人杯弓蛇影,草木皆兵。
金露站在敏貴妃身後,輕柔的幫她按著額角,屋子裡一時靜下來,好一會兒才聽到敏貴妃開口,語氣輕飄飄的,聽不出心思。
「這幾日,延慶宮也告病吧,不見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