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88章 薄情寡義

  連太后都給幽禁了,這可不是小事,太后雖不是陛下生母,但卻是一直扶持著陛下登上皇位,陛下也一直對太后恭敬有加,怎麼突然就因為方時利研製出來的勞什子仙丹鬧翻幽禁?

  所幸,從延慶宮回來宋擷玉就沒換裝束,如今再出門,倒也不必再費時費力去重新整理著裝。

  等宋擷玉到了福安殿外,遠遠的就看到謝俶正跪在外邊,身子板正,神情被夜色掩蓋了大半,看不清楚。

  看到這一幕,宋擷玉忽然有些移不動步子,只覺得世事無常,白日她從這邊經過,還在看謝央熱鬧,不過才多久?如今跪在謝央跪過位置上的人就換成了謝俶。

  她咬了咬唇,將眼裡的迷茫和擔憂都壓了下去,輕聲開口喚人:「三哥哥……」

  謝俶跪的巋然不動,像是一尊石刻的雕像,直到聽到了宋擷玉的聲音,方才有了動靜,偏頭看向她的方向,直到看到不遠處站著的宋擷玉,他才皺緊了眉頭,眼裡浮現出三分戾氣一分擔憂,剩下的便散在濃厚的夜色里,看不清究竟。

  「回去,誰讓你來的。」

  宋擷玉視線凝視了福安殿一瞬,方才朝著謝俶一步一步過去,隨後跪在了他身旁。

  謝俶身子跪的筆直,側頭看向跪在旁邊的宋擷玉,又是生氣又是無奈,眼尾的焦躁擔憂幾乎遮掩不住。

  「長樂,聽話,回去。」謝俶到底軟了嗓子,她身子不好,如今入了深秋,夜裡涼,這青石板跪著,更是寒氣入骨,她怎麼受得住?他也不忍心讓她受這罪。

  宋擷玉動也不動,眉眼半垂,語氣卻異常堅定:「三哥哥,你說你娶了我,便會護著我。」

  謝俶眉頭不悅的皺起來,為宋擷玉絲毫不打算聽他的話而感到頭疼。

  還不等他開口訓斥,宋擷玉忽然轉頭,對著他抿唇一笑,眸底是一片溫軟笑意:「三哥哥,你把我護的很好,但長樂既嫁了你,自也不會冷眼旁觀。」

  謝俶眸色微閃,看著宋擷玉,冷霜一樣的面色微融,但也只是片刻,很快眼裡閃過一抹凝重,語氣更嚴肅了些:「長樂,你跪在這,不過是多一個人受苦,回去,不要耍小孩子脾氣。」

  宋擷玉被謝俶的這幅態度惹得疑心,她耍小孩子脾氣?這話怎麼會從謝俶口裡出來?

  她做的每一步,說的每句話,都是深思熟慮,絕不是一時衝動。

  這……實在太不像謝俶,謝俶為人雖傲,但絕不自大,哪怕是在氣頭上,也不會說出這般盛氣凌人之語。

  「三哥哥,你可是有事瞞我?」宋擷玉咬了咬牙,轉過頭,垂了眸,背脊挺直,身子固執的僵立著,像是在生謝俶的氣,聲音卻從齒縫裡泄出來。

  謝俶垂眸,掩飾住眼底的柔軟之意,這丫頭,向來是聰明的,同樣用氣音回她:「你可信我?」

  一旁的宋擷玉微不可察的點了點頭。

  末了,謝俶又壓低了嗓子,用只有兩人能聽見的音量鄭重其事的跟她補了一句:「你若是信我,便回去重華宮,這段日子,不管發生了什麼,都不聽不看不聞,只做出一副薄情寡義之相即可。」

  何程站在福安殿的殿門位置,弓著背站的規矩,可一雙眼卻忍不住瞧向宋擷玉和謝俶的位置。

  這二人似乎是鬧了脾氣,跪在一排,中間卻隔了半人的寬度,兩人都是謫仙之姿,跪在那,身態也比旁人要更有風骨些。

  他這個位置,不遠不近,宋擷玉和謝俶的爭吵聽的清清楚楚。

  小順子站在他身旁,也忍不住把視線往那邊看,在何程身旁小聲開口問:「乾爹,雍王殿下和雍王妃吵完怎麼不開口了?」

  何程瞥了一眼,福安殿的燭火只蔓延殿外二人長的距離,謝俶和宋擷玉跪的位置,半明半暗,夜色晦澀,只能看到大致的輪廓。

  小順子還在嘰嘰喳喳的說話,語氣有些不忍:「就這麼幹跪著?總不是辦法。」

  何程收回視線,語氣壓低,但仍能聽到其中的怒氣:「閉嘴!聖上的事,豈是你我一介奴才能議論的?你莫不是嫌你自己命太長了?」

  讓雍王罰跪可是陛下的意思,雍王妃若是想陪,自然是雍王妃的事,雍王領不領情,也是雍王的事,他這個乾兒子什麼都好,對他也孝順,但就是那張嘴,怎麼管也管不住,教了這麼多年,心性還是浮著,沒個定性。

  小順子被何程這麼一罵,也覺得自己自討無趣,離何程遠了一些,神情懨懨下來。

  而這時,跪了三四個時辰,連姿勢都不曾變過,更不曾出聲的雍王卻忽然怒斥:「你們二人,還不將雍王妃帶回去?是本王使喚不動了你們了?」

  小順子站的無趣,索性光明正大看著宋擷玉那邊,見宋擷玉身邊那兩貼身丫鬟將宋擷玉連拖帶拽的給帶走。

  想了想,小順子摸著肚子,面上一副痛苦神色,又湊到了何程身邊:「乾爹……我肚子疼……」

  何程深深的打量了他一眼,一雙老眼凝神看人時,周圍的皺紋擠在一塊,顯出年齡來,一雙眼睛卻沒有這個年紀該有的渾濁不堪,反而清明的很。

  「又想偷懶?」

  被何程一句話戳破,小順子眼珠子可疑的轉了一圈,也不敢再裝病,訕訕的笑笑:「還是乾爹英明,騙不過您。」

  何程知道小順子德性,這功夫也沒時間多勸,揮了揮手,將人給趕走了。

  小順子一臉感恩戴德,等出了何程視線,這才變了臉,倒是沒回自己的太監房,而是朝著另一個方向走了。

  太子被罰,此時也在宮內修養,小順子得了太子三不五時的好處,如今出了這麼大事,他自然得來太子這通報兩句,順便還可以領些好處。

  謝央坐在上首,膝蓋上蓋著一層厚厚的毛毯,殿內縈繞著一股經久不散的藥草味,看得出來,這一跪,傷得不輕。

  「你說,雍王妃陪跪,雍王反而斥責她,覺得她無用?」謝央聽完,半眯著危險的視線定定的放在小順子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