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83章 一場大戲

  洪慧月咬咬牙,手撐著地自己站了起來,佝僂著站在宋擷玉面前,頭上的髮髻濕淋淋,看不清臉,聲音低低的傳出來,帶著強烈的怨氣:「雍王妃,樹無百日活,人無千日好,切記。」

  看著她一瘸一拐的離開,玉淑臉上憋著氣,惡狠狠的瞪著洪慧月離開的方向,恨不得當場吐上幾口口水。

  呸呸呸!什麼人啊!她才無千日好,王妃命好著呢!定會長長久久的好下去!

  宋擷玉看向一旁站著巋然不動,絲毫沒有避嫌的方時利,一雙冷眸定定的瞧著他。

  方時利面上帶笑,極為爽利的模樣,可配上他那副面相,哪怕笑著,也不怎麼讓人產生和煦之感。

  「雍王妃慈悲,可見傳聞誤人,以後定是有福之人。」

  他話里話外都是誇獎之詞,可其中試探之意也溢於言表。

  宋擷玉扯了扯嘴角,臉色譏誚:「方術士似乎很喜歡看熱鬧?不過這熱鬧看多了,容易短命。」

  方時利梗了一下,他才說這位雍王妃脾氣好,轉瞬就被她懟的死死的,還真是打臉。

  緩和了下臉色,方時利方才神色和緩的笑出了聲:「雍王妃這話嚴重了,您放心,乾道雖然好看熱鬧,卻也不是多嘴之人,今日看到的這些事,必定一個字都不會多說。」

  宋擷玉冷哼一聲,並不給他面子:「最好如此。」

  玉淑玉嫻兩人跟著宋擷玉往回走,等進重華殿之前,玉淑無意間回頭,就發現那個方時利竟然還在朝這邊看。

  一時對這人觀感更差,瞪了他一眼,麻利的進了重華殿。

  宋擷玉回了殿,便一直坐在桌旁尋思著什麼,玉淑換了衣裳過來,就感覺到氣氛有些古怪,本來想跟宋擷玉抱怨幾句方才方時利不尋常的行為,這下也不敢再開腔。

  小心的扯了扯玉嫻的袖子,玉淑小聲開腔:「玉嫻姐姐,王妃是不是被洪慧月給氣著了?這麼久還是一言不發?」

  玉嫻也有些看不明白,深深的打量了宋擷玉一眼,見宋擷玉不像是有事的模樣,這才移開眼。

  「讓主子自己呆著吧,咱們不要擾了王妃的清淨。」

  謝俶回來時,就看到玉淑玉嫻兩人坐在台階前,手裡拿著一些活計有一搭沒一搭的打發時間,宋擷玉正坐在屋裡,面前擺了烹茶的爐火和茶具。

  這倒是奇怪,自從在這宮裡住下,宋擷玉那心便一直靜不住,往日裡都得玉嫻玉淑兩人陪著打發時間,要麼就是搬了美人榻在這院中看些閒散古籍。

  大步進了屋子,謝俶在她對面坐下,隨意的拿了宋擷玉面前的茶杯,抬眸覷了她一眼:「今日怎麼這般反常?」

  宋擷玉瞥了他一眼,自己又拿了個茶杯子,放到嘴邊抿了一口,眼皮子半耷拉著:「我今日見到了洪慧月。」

  謝俶意外的瞧了她一眼,語氣頗有幾分無奈:「怎的不聽話?不是讓你這些天別出去?」

  宋擷玉放下杯子,語氣聽不出喜怒:「洪慧月跳湖了。」

  她這話倒是出乎謝俶意料之外,以至於謝俶下意識重複了一遍她的話,眉頭緊鎖:「跳湖?不可能。」

  宋擷玉瞥了一眼謝俶,對他剛剛斬釘截鐵的語氣有了思量,心下對於自己先前的猜測更篤定了幾分。

  放下杯子,宋擷玉朝謝俶挑了挑眉,語氣促狹:「不可能?三哥哥怎的這般篤定?是疑心長樂說謊?」

  謝俶瞧著她這幅眼波流轉,一雙桃花眼妖精似的往上挑著,一時心軟的一塌糊塗,拿她無可奈何。

  「長樂這是故意為難我?」謝俶似笑非笑,三言兩語,二人立場瞬變,本來宋擷玉質問他,擺的一副問責態度,不過轉眼,就被謝俶倒打一耙,破了此局。

  宋擷玉不服氣,試圖讓自己繼續占據在道德制高點:「三哥哥何出此言?我怎麼會為難你?便是借我天大個膽子,我也不敢。」

  謝俶輕笑,她不敢?她有什麼不敢的?這世上還有她怕做的?

  「明知道我沒這個意思,長樂偏要斷章取義,不是為難又是什麼?」

  宋擷玉撇了撇嘴,不再跟謝俶扯皮:「三哥哥若是不信,自己去見洪慧月一面不就清楚了究竟?」

  謝俶愣了一下,語氣軟下來,細細聽來,卻能聽到其中的打趣韻味:「長樂真醋了?」

  看宋擷玉不理,他心情倒是不錯,頗有閒心逸致的跟她解釋:「那洪慧月是我親自送進宮的,如今在聖上面前正當寵,長樂聰慧,自然不會看不出洪慧月不是那等看重情愛的女子,她只想往上爬。」

  謝俶將茶杯慢吞吞放在桌上,發出清脆的一聲輕撞:「如今的位置已經足夠高了,她是個聰明人,不會做出什麼蠢事。」

  他倒是難得一次性說這麼多個字,著實算得上難得,宋擷玉再也忍不住笑出聲。

  看宋擷玉笑的暢懷,謝俶當即明白過來,這丫頭是故意耍他?

  瞥她一眼,墨色的瞳看不出喜怒:「厲害了,連你夫君都敢用來逗樂子。」

  宋擷玉也不怕他,她好歹成了雍王妃也有一年有餘,自然知道謝俶真生氣和假生氣的區別。

  等笑夠了,宋擷玉才跟謝俶說起正經事:「我可沒醋,讓三哥哥你去找洪慧月也是真心話。」

  想到白日的事,宋擷玉眉間染上一絲擔憂:「洪慧月恐怕出事了。」

  謝俶能意識到洪慧月跳湖之事反常,宋擷玉自然也能意識到。

  當時洪慧月在湖邊當著眾人胡編亂造,她也以為洪慧月是要陷害她,準備揭穿洪慧月,可腦子裡洪慧月跳湖之前看向她的那一眼讓宋擷玉猶豫了一瞬。

  那不是算計人的眼神,更像是某種野獸瀕臨絕境的決絕。

  多想了想,洪慧月在她和玉嫻玉淑面前演戲自然沒必要,畢竟是親眼看著她自己跳湖,又都是宋擷玉的人。

  那唯一的解釋,就是洪慧月這齣戲,是演給那個方時利看的。

  她辛辛苦苦唱出這場大戲,絕對是發生了什麼事,而且是跟方時利有關的大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