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顯低垂著頭,不發一言,眼裡如同淬了毒,歹毒異常,滿是戾氣。
呵,宋擷玉和謝俶嘴皮子就算再厲害又如何?想要暗害儲君,這可不是小罪名。
宋擷玉這回要是不入獄,就算太子不計較,朝中老臣也不會不計較。
沈顯和謝央這邊各懷心思,宋擷玉和謝俶卻是不慌不忙,自從刑離遞了話,沈顯和謝央能有今兒這事,他們早先便預料到了大半。
宋擷玉提了裙角,也跪了下去,側臉輪廓柔和,如同一塊上好的白玉:「長樂不知。」
這四個字,並不在景安帝設想之中,視線落在下首的宋擷玉身上,他也算是看著長樂這丫頭長大,因為太后和敏貴妃的關係,這丫頭入宮早,又生的好,從小就是粉糰子似的,宮裡人見了都願意抱上一抱。
如今大了,更是亭亭玉立,有太后和敏貴妃在,宋家若是再出一個皇妃輕而易舉,甚至出個皇后也不是異想天開。
他也是這般想的,甚至還設想過,最後娶她的會是太子謝央,還是二皇子謝安,亦或者是三皇子謝靈。
但萬萬沒想到,最後娶了宋擷玉的,竟然是他的三皇弟謝俶,不得不說,景安帝當時確實鬆了口氣。
淮陰王府已經在鼎盛時期,有了一個太后,有了一個貴妃,卻再也不能出一個皇后。
外戚干政的事,絕不能再出現在大禹。
「是便是是,不是便是不是,不知是什麼意思?」景安帝半倚在龍椅之上,聲音從上首傳下來,莫名帶了三分威壓。
宋擷玉仍舊從容不迫,語氣淡淡:「玉兒並不曾說謊,確實不知。」
沈顯再也忍不住,開了腔:「雍王妃真是打的好如意算盤,便是覺得說不知便能裝作什麼事都沒發生過了?」
宋擷玉冷冷瞥了一眼沈顯,不多理會,只看向景安帝,眸子裡沒有半分心虛:「當日,長樂去太子府時,腦子裡白茫茫一片,至今想起來,都覺得如同一場夢,在雍王府一醒來,周遭人便都說我提了刀殺了人。」
宋擷玉嗓音本就嬌柔,哪怕是跟人吵架,也像是在撒嬌,如今這般輕輕柔柔開口,福安殿就這麼幾人,空空蕩蕩的,更是莫名顯得陰森,毛骨悚然之感,叫人手臂上攀附上一層細細密密的雞皮疙瘩。
謝央跪在地上,聽到這,也忍不住看向宋擷玉,心裡也開始懷疑起她這話的真實性,當日他雖然沒親眼見到,但是後面卻也有人跟他形容了宋擷玉的瘋模樣。
怎麼看都不像是宋擷玉能做出來的事,雖然宋擷玉仗著宮裡的太后貴妃和身後的淮陰王府肆意妄為,但心裡卻有把尺子,知道什麼事該做什麼事不該做。
怎麼會當眾持刀闖府?
如今想來,確實有太多不尋常。
沈顯年紀大,也更為固執,並不相信宋擷玉的話,只覺得無稽之談,反問:「所以,雍王妃這話的意思,是當日中了邪?」
宋擷玉不答,反而是謝俶開口:「臣弟請了府上神醫郎言給長樂診治,當日確如長樂所說,並不是胡編亂造。」
沈顯笑的更為諷刺,被氣的臉色都紅了,冷笑,說話時聲音都拔高了三分:「郎言是雍王的人,自然是雍王怎麼說,郎言便怎麼說,雍王和雍王妃這胡編亂造的本事,真是令沈某嘆服!」
他朝景安帝的方向做了個揖:「但二位覺得,陛下會信了你們的鬼話?簡直可笑!無稽之談!」
沈顯說這話時,著實信心倍增,甚至忍不住想發笑,認定了謝俶和宋擷玉兩人已經窮途末路,這才編造出這麼一番鬼話。
景安帝要是真能信了這話,他便將頭砍下來給謝俶當凳子坐!
「可好端端的,人怎麼會突然中了邪?」景安帝終於開了口,但說出來的話卻差點讓沈顯一個趔趄摔倒在地。
好傢夥,景安帝還真信了?這鬼話一看就是編造出來的,連他都能看出來,景安帝這是也中了邪?竟也深信不疑?
謝央也沒想到事情竟然會發展到這個地步……不敢置信抬頭。
但片刻之後,忽然明白過來,謝俶這話之所以能讓景安帝相信,只怕是他送進宮裡的術士,景安帝被那術士說的信了沈昭昭肚子裡的孩子是大禹的氣運,自然也會相信宋擷玉是撞了邪。
垂頭,將眼裡的不甘和憤怒遮掩下去,謝央放在地上的手一點點收緊,露出暴露的青筋,咬了咬牙。
他這個王叔還真是厲害,借著他造的局將宋擷玉的罪名給洗的一乾二淨,他千辛萬苦送進宮裡的術士,倒是還給謝俶和宋擷玉做了墊腳石!
謝俶這事做的,未免太膈應人了些!
景安帝看著這兩人說的信誓旦旦,忽然想起術士的話,對宋擷玉的話信了八分。
謝俶在旁邊將早就準備好的說辭慢吞吞說出來:「臣那小舅子,淮陰王府大公子宋鶴軒的正妻,康國公府嫡女邢繡芸,不過去了一趟太子府赴宴,回來肚子裡七個月的胎兒便出了事,要不是搶救的及時,只怕母子兩人,便要一屍兩命。」
他語氣平淡,但話中描述卻兇險至極,景安帝眉頭越皺越緊,謝央身子也緊繃起來。
本以為今日這事十拿九穩,絕不會出什麼么蛾子,可謝俶三言兩語,竟是讓宋擷玉越發的無辜起來。
如今又舊事重提,莫非是想要借這個由頭,反咬太子府一口?
越想越覺得就是如此,謝央嘴角浮現出一抹弧度,只要謝俶將邢繡芸肚子孩子的事放到沈昭昭身上,他便將辛柔給推出來,到那時,宋擷玉因為邢繡芸和邢繡芸肚子裡的侄子,而對沈昭昭有怨在身的事便邏輯通順起來。
不論如何,宋擷玉想害沈昭昭,這事脫不了干係,必定要下入大牢。
他也不想讓宋擷玉受苦,可多次遞出的橄欖枝,都被宋擷玉給無視,甚至不屑一顧,這都是宋擷玉自找的,要不是她睜眼瞎選了謝俶,也不必受這麼大的罪過。
總得讓她吃點苦頭,才知道誰才是她的依靠,誰才是她應該選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