浦俊成出師不利,不由懊悔帶表妹來東宮,但事已至此也無計可施,可能打起精神爭取在前廳挽回些許。
但他的滿腔熱情卻毫無用武之地,前廳的各部官員不過象徵性的無他寒暄幾句,便即迴轉到各自的小圈子中,對浦俊成這個「新貴」視若無睹。
浦俊成心中不忿,只覺受了莫大的屈辱,只躋身角落一杯杯喝悶酒,誓言將來得了勢,要將在場眾人皆踩在腳下蹂躪。
而浦俊成走後,辛柔的處境更加尷尬起來。
方才的一切都被洪美玉看在眼中,待沈昭昭過來便親熱的拉住她的手:「太子妃真是辛苦了,還要同那等窮門小戶出來的村婦周旋。」
周圍幾個小姐聞言忍不住輕笑起來,其中一個隨聲附和道:「她是畫虎不成反類犬……」
沈昭昭不置可否的笑笑,另一個適機拍馬屁:「也不看看自己是個什麼身份,給太子妃娘娘提鞋也不配的,太子妃仁愛給她三分顏面,她倒要開起染坊來了。」
沈昭昭扶著孕肚哂笑:「小門戶里出來的,沒見過世面也是常有,但人貴有自知之明,若是矯揉造作的過了頭,遲早要吃些苦頭。」
高門貴女間往來全系在著心照不宣的默契上頭,眾人聞弦歌而知雅意,心領神會的往辛柔的方向看過去。
只見她楚楚可憐的站在迴廊下頭,顯得有些不知所措。
眾人不免有些唏噓,像她這種毫無門第又自詡有些才情樣貌的女子她們不知見了多少。
一邊想要擠進貴族的圈子享受特權,另一邊又自命清高孤芳自賞,不僅無法如願,反而會遭人恥笑。
辛柔本以為浦俊成剛被陛下欽點升了官職,是朝中炙手可熱的紅人,她也會因此水漲船高,就算不被眾星拱月般的對待,也不至於被撂在一旁吹冷風。
辛柔越想越覺不甘心,她好不容易才得了這般機緣,若是不能一炮而紅同這些世家小姐攀上交情,下次還不知何時才能再參加如此隆重的宴會。
待到開宴後,辛柔歷經了一陣痛苦的掙扎,終於下定了決心,從落座的低階官眷桌席起身,端著杯盞朝沈昭昭落座的主位走過去。
洪美玉與沈昭昭是手帕交,自然坐在沈昭昭身旁,餘光瞥見辛柔舉著酒杯過來,故意同沈昭昭說起閒話來。
辛柔方才了觸了太子妃的霉頭,此時是為了賠罪而來,自然不敢貿然打斷兩人的話頭。
洪美玉一邊說,一邊朝眾人使了個眼色,在座的夫人小姐們都輕笑著與太子妃「攀談」起來。
約莫過了一刻鐘,沈昭昭忽然回過頭,一臉驚詫的看著端著酒杯訕訕站在桌邊的辛柔:「唬了本宮一跳,你何故站在此處?」
辛柔尷尬不已,侷促道:「驚擾了太子妃娘娘,請太子妃娘娘恕罪,民女仰慕娘娘已久,今日蒙恩得見,民女喜不自勝,若有不周之處還請娘娘見諒,民女自飲此杯以敬娘娘。」
說著,將杯中辛辣得酒液一飲而盡,激得她面色酡紅。
沈昭昭瞟了洪美玉一眼,沉默不語,洪美玉立刻陰陽怪氣的說道:「敬酒便說敬酒,何故站在太子妃娘娘身後鬼鬼祟祟,若是驚嚇了娘娘,動了胎氣,你有一百個腦袋也不夠!」
辛柔聽浦俊成說起過欽天監的釋夢,知曉陛下有多重視太子妃腹中的孩子,聞言心中咯噔一下,方才還緋紅的臉頰頓時嚇得脫了色,支支吾吾不知該請罪還是該退下。
沈昭昭是個有分寸的,見洪美玉將人嚇得噤若寒蟬,便開口圓場:「本宮哪裡就如此嬌氣了,況且這腹中的可是天命的福星,豈會如此不禁嚇。」
她看了一眼臉色慘白的辛柔,接著道:「你也無需如此拘謹,且與諸位夫人小姐共飲一杯便算熟識了。」
一旁服侍的小侍女十分有眼色的給各位夫人小姐斟滿了酒,最後才想起木頭一般杵在桌邊的辛柔,不情不願的將她酒杯也斟滿佳釀。
太子妃發了話,眾人自然不敢拂了她的面子,即便瞧不上辛柔,也不得不舉杯同她共飲。
沈昭昭隨手替辛柔解了圍,辛柔很是感激,又是一番奉承:「……民女才疏學淺,不如諸位夫人小姐見識廣博,不知可否有幸得諸位提點一二,民女也可長長見識。」
沈昭昭人在孕中容易睏乏,又飲了酒,此時有些懨懨的,隨口答應:「自然可以。」卻不提給辛柔加個座位之事。
辛柔先是一喜,待要留下才發覺自己並無座位可坐,又不敢再同沈昭昭要求座位惹人厭煩,只能尷尬的站在桌邊,恨不得找個地縫鑽進去。
看著在座眾人談笑風生,辛柔越發自慚形穢起來,她今日所見所聞皆是從前未知的人間富貴,顛覆了她以往所想。
這般的繁華熱鬧不僅令她局促不安,也同樣令她心潮澎湃心嚮往之。
若說從前是不服氣,現在便是不甘心,不甘心屈居在辛家不成器的小門戶中埋沒了自己的才貌。
而她面前令她難堪的高門貴女們便是她人生的天梯。
如此想著,眼前的尷尬和屈辱倒是沒那麼難以接受了。
辛柔正想的出神,洪美玉的聲音忽然傳入耳中:「我同你說話你可是聽不到?」
辛柔聞言看過去,正對上洪美玉不屑的目光,壓下心中的委屈,賠著笑臉道:「諸位夫人小姐博聞廣識,民女方才聽得入迷,請小姐勿怪。」
洪美玉一哂,朝她招招手:「伺候酒席的侍女不知跑去何處胡鬧了,左右你也無事,不如一邊聽,一邊給各位夫人小姐斟酒。」
辛柔一怔,不敢置信的看向洪美玉:「我嗎?」
「不然還有誰?」洪美玉有些不滿。
辛柔只覺無比屈辱,抱著最後一絲希望看向沈昭昭,只見沈昭昭恍若未聞,正同身旁的夫人談笑正歡。
見辛柔半晌不曾動作,洪美玉有些不耐煩的說道:「若是不願也無人勉強,你自回你的坐席便是。」
辛柔聞言臉色變了又變,最終還是忍著屈辱接過了酒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