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憐司晉宇被兩個人這麼瞪著,得虧他定力強大,還能頭腦清楚的跟宋鶴軒對答。
「衢州縣丞確實在此次治水中立了大功,但他寵妾滅妻,正妻的老父親求告無門,此事鬧得沸沸揚揚。」
宋鶴軒一說起這事,頗為覺得頭疼,衢州縣丞年紀輕輕,胸有大志,也不是什麼庸才,這次治水,他所在的縣由於統籌兼備,損失極小,老百姓都很擁戴他。
可偏偏這麼一個大才,偏偏後院起火,被小妾勾搭的將自己髮妻逼死,髮妻老父去求公道,還被縣裡的百姓諷刺,覺得是髮妻太過容不得人,度量小,這才想不開。
問題是,這不是第一次被他逼到絕境的髮妻……上一任自請和離,至今還在廟裡呆著。
由此可見,可憐之人必有可恨之處,這衢州縣丞有這份本事,卻一直不得晉升,也能看出些緣由。
司晉宇沉思了片刻,精緻的眉頭蹙在一塊:「這……雖說有功有過,但是治水乃是造福萬民的大功,與此等大功比起來,逼死髮妻,不至於到功過相抵的地步。」
這事困擾宋鶴軒許久,陛下那邊正等著答覆,這次將雍王和司晉宇約出來,也是為了商量這事。
「司小將軍是認為這縣丞應當有些獎賞?」宋鶴軒還沒開口,一旁坐著的宋擷玉卻先說了話。
司晉宇沉默片刻,點了頭:「功過相抵,委實有些不公,正妻被逼死,也是該問責小妾,若不是小妾搞鬼,他也不至於鬼迷心竅。」
宋擷玉越聽越是來氣,面色更加不好看,自古以來,和顏悅色,方才賞心悅目,可是宋擷玉卻是越是發怒姿容越美,灼灼如陽,驚心動魄,教人不敢直視。
「不公?合著司小將軍眼裡的公道,就是覺得寵妻滅妾,逼死髮妻,都是女子的錯,和你們男子半點不相關?」
她話說的毫不留情面,不屑之意幾乎從眼裡溢出來,語氣半點不帶客氣的。
「玉兒!」宋鶴軒皺眉,不知道她今日莫名其妙的火氣究竟從哪來,明明出門時還好好的。
司晉宇是顧安寧的夫君,她與安寧關係這般好,多少也要給安寧幾分面子,否則豈不是讓安寧難做?
宋擷玉被宋鶴軒這麼一呵斥,又是委屈又是不服,到底還是給了他面子,氣哼哼的閉了嘴。
「子燁兄,無妨,長樂郡主有異議,自當辯論出一二才能讓人信服。」司晉宇笑了笑,表示自己並不在意,溫和看向宋擷玉:「那依長樂郡主看,此事要如何處置才好?」
宋擷玉本來都打算閉嘴,誰知道司晉宇這廝竟然還敢讓她開口,既然如此,她要是不說點什麼,豈不是辜負了他的一片好心?
呵!
「正如司小將軍所說,功過相抵,確實不妥。」
她話鋒一轉,居然認同起來,宋鶴軒聽的莫名其妙,剛剛不是還針鋒相對?如今司小將軍讓她說,她反而跟人站一邊了?
就算覺得宋擷玉搗亂,好歹也是放在手心裡寵著的妹妹,宋鶴軒便覺得是她年紀小,爭強好勝,這才故意跟司晉宇對著幹。
沒想到司晉宇不按常理出牌,真心求教,她反而說不出什麼了。
生怕宋擷玉在眾人面前出醜下不來台,回去又哭鼻子,宋鶴軒乾咳一聲就要給宋擷玉遞台階。
只是還沒來得及開口,就聽到司晉宇又說話了:「長樂郡主這話,應該不是真的要認同我方才的建議吧?」
他搶先開了口,宋鶴軒那句「英雄所見略同」就生生卡在了喉嚨里沒能出來。
宋擷玉語氣里的不待見顯而易見,從鼻孔輕哼了一聲:「還算你有自知之明。」
「方才你說,衢州縣丞治水是大義,救了萬家之福,寵妾滅妻卻是常人都會犯的錯,只不過造成一家之災,國為重,家為小,不能為了小家的錯磨滅了為民為國之大義,是與不是?」
看司晉宇並沒有反駁,宋擷玉這才看他,一雙桃花眼裡閃著些許冷色:「可司小將軍有沒有聽過這麼一句俗語?叫做勿以善小而不為,勿以惡小而為之。」
「若是照司小將軍所說,過不抵功,人人都如這衢州縣丞一般,只要有了大功,便是殺人放火也不為過,長此以往,大雍朝的律法豈不是成了擺設?管不了有大功的王侯將相,只能束縛老百姓的律法,算得上是律法?救了百家,就能害一家了?」
宋擷玉每多說一句,在場之人的臉色便嚴峻一分,便是先前以為宋擷玉只是鬧小孩子脾氣的宋鶴軒,看宋擷玉的眼神也變了。
「再小的一條命,那也是人命,也是冤屈,若是讓這衢州縣丞逍遙法外,髮妻老父求告無門,女子如何不人心惶惶?司小將軍覺得這衢州縣丞過不抵功,顯然心裡也是覺得寵妾滅妻不是什麼大事,當真是不怕髮妻心寒,不怕長樂和一眾女子心寒?」
室內一片靜寂,司晉宇眼裡的餘悸和反思還殘留了幾分,沒有散盡,讓他向來冷郁的眸子多了兩分驚惶。
良久才對宋擷玉拱手行了一禮:「受教了,此事確實是我欠了考慮。」
宋擷玉自然明白自己是在理的,可是她這般一而再再而三的下司晉宇面子,連哥哥都覺得她過分了些,司晉宇卻還是好脾氣好耐性的模樣,倒是讓宋擷玉也顯得理虧了幾分,不好再針對他。
「該獎嗎?當然該獎的,但該罰嗎?也是得罰的,至於如何罰如何賞,才能得了公道二字,這些事自然得哥哥你們衡量。」
宋擷玉說完便一人坐在一旁,不再開口,術業有專攻,她不是想不到平衡之道,只是她為什麼要下這功夫?畢竟拿俸祿的可是他們這些男子!
覺得都是女子錯的男子!
哼!就該讓他們頭疼去!
不得不說,宋擷玉的一番話確實點醒了宋鶴軒,幾人又商量了大半個時辰,這才商討出來一個合適的處理辦法。
說了這么半天,宋鶴軒也是頭疼欲裂,只覺得大理寺卿這事著實累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