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2章 雙刃劍
林家的貨倉內，夥計們一聲不敢吭地解開裹著布匹的油布。裡邊本該絢麗奪目的細綢軟趴趴濕噠噠地攤在黑色油布上，著實令人看著心疼又上火。
船運大掌柜林葵翻看進貨帳冊，念道，「這批細綢是八十兩一匹從湖州進的貨，再加上船費，貨倉內這些貨的本錢是一萬六千一零三十兩。」
「現在正是做冬衣的時候，這批一等一的細綢，少說一匹也能賣上一百兩。這會兒二十兩一匹都沒人要！」一萬多兩銀子被水泡沒了，林二爺心疼得直抽氣。一萬多兩銀子，購買多少匹好馬啊！
林如玉按著母親教導的，擺出泰山崩於前也面不改色的當家人架勢，沉穩吩咐道，「去把茂叔請過來。」
她的話音一落，林銘就跳了出來，「姑娘叫我父親做什麼？男子漢大丈夫，一人做事一人當，姑娘想怎麼罰我都成，就是別牽連我爹。」
林如玉掃了他一眼，「林茂是你爹？」
林如玉生得極美，冷著臉也是個冰美人，林銘被她看一眼，魂兒差點又飛了出去，氣焰頓時矮了一大截，「是，小人林銘。」
林如玉微微點頭，「茂叔是綢緞莊的大掌柜，我請他過來是商量布匹該如何處置，與你無關。祥叔。」
「是。」大管家林祥立刻躬身應下，吩咐人快去叫林茂過來。
庫房內的光線不足，兩百匹細綢攤在庫房的竹製的長架上，滴滴答答淌著水。恍惚間，林如玉像是回到了烏沙鎮破舊的觀音廟裡。陳宏把她的衣裳從馬頭山寨里取回來時，她打開包袱時，就是這種潮濕的觸感。
林茂進入庫房看到鋪滿的細綢，心立刻涼了半截，狠瞪了兒子一眼，快步上前給林二爺和林如玉行禮，「是小人教子無方，讓他闖下了這麼大的禍，請二爺和姑娘從重責罰，小人絕無怨言。」
呵，這話說的真有水平。林如玉依舊四平八穩的，「浸水的責任容後追究，茂叔先來看看這些細綢該怎麼搶救。」
「是。」林茂上前仔細查看後心更涼了，「要不……先洗淨再細看染色程度？」
林如玉點頭，「絲綢染了雜色，該如何將漂洗？」
林茂不敢直視林如玉的眸子，心虛低頭，「雜色……無法洗掉。」
林如玉從雲鵑手上接過錦帕，將手指慢慢擦淨。她記得高三化學試卷中有道題的題干，提到古代用貝類灼燒後與草木灰水混合產生氫氧化鉀，可當做漂白劑用。
這個法子不成麼？
林如玉垂眸仔細想了想，還真不成。因為絲綢是蛋白質，不耐鹼，而氫氧化鉀是強鹼性的。現在除了洗曬晾乾，好像也沒有別的主意。林如玉便道，「那就依您的主意，先洗淨晾乾。」
「是，小人這就去安排。」
林茂退出去安排人手，林如玉又將目光落在林銘身上。林銘竟從姑娘身上看到了家主的影子，林如玉帶著人從他身邊經過，林銘後退一步低下頭，一動不敢動。
林二爺看看侄女又看看林銘，發現自己還不如一個十四歲的小丫頭鎮得住場子，這麼多年真是白活了。
到了倉庫的管事房內，林如玉才吩咐道，「祥叔，葵叔，勞煩二位將貨船進水的事故調查清楚，然後依船行規矩，列出此次事故的責任處理清單。你們辦妥此事需要多久？」
姑娘用詞有些奇怪，但林祥卻聽得明白，立刻回道，「回姑娘，一日就能辦妥。」
林如玉側身與林二爺商量，「二叔您看一日可以麼？」
「可以，可以！」林二爺點頭。
「好，便以一日為限。明日此時，我和二叔要見到責任處理清單。」林如玉拍板後，讓兩人出去調查事故。
就這樣？林葵愣了。
林祥拉了他一把，林葵回神又拽上發愣的林銘，退了出去。
林二爺壓低聲音問侄女，「嬌嬌，這樣能成嗎？」
林如玉壓低聲音回道，「船行的事情我還沒摸清，所以只能先這麼處置，待會兒二叔給我詳細講講。」
林二爺給侄女挑了個大拇指，才壓低聲音道，「其實……船行的生意我也不太清楚，咱得問祥叔。」
叔侄二人湊在一處，無聲又無奈地笑了。
笑了一會兒，林二爺又低聲問，「這匹細綢該怎麼辦？」
「二叔，咱們以前出過這種情況麼，是怎麼處置的？」
林二爺十分肯定地搖頭，「這是頭一回。貴重貨物都有武師隨行押運，管事們也打著萬分小心，按理說不該出這種事兒。」
不該出的事兒還是出了，那麼這裡邊就一定有事兒。林如玉吩咐道，「弦音姐姐派個做事仔細的，跟大管家一塊查驗貨船。」
安排好碼頭的事情後，林如玉剛出碼頭上了馬車，雲鵑便低聲道，「姑娘，您看前邊紅色招牌茶攤里那個穿棕色衣裳戴黑帽的，很像三爺。」
林如玉透過車窗淡淡掃了一眼，便認出了那人是二叔祖的長子林康鶴，因他在林家康字輩種行三，按輩分林如玉要稱他一聲「三叔。」
便是她這個好三叔，抓了房才旺的孫子。上一世他上躥下跳帶著族人要瓜分大房家產，被假安自遠收拾了。這一世，若不是為了挖出他背後的人，林如玉早就將他收拾了，「待會兒去問問今日跟蹤他的人，看他來此做什麼。」
「是。」雲鵑應下。
傍晚時分，駱二從碼頭回來，詳細向林如玉回稟調查結果，「貨船上共有四百匹細綢，每十匹一捆用厚實隔水的油布包裹嚴實，被水浸濕的是放在底倉的兩百匹。船艙底部損毀進水，包紮細綢的油布也被人用刀劍劃破了。」
刀劍劃破？林如玉追問，「船艙是怎麼損毀的？」
駱二斷定，「進水的洞是從船內被人用兩寸寬的雙刃劍戳出來的，船上艄公根據進水量判斷，船是昨晚後半夜開始進水的。」
兩寸寬的雙刃劍？林如玉腦中閃過安居春所用的兵器，握緊了手中毛筆，「船上可有人用劍？」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