龔青嵐面無表情,緩緩的淺啜一口熱茶,一股暖意,流淌進胃裡,驅散了渾身的冷意。不溫不火的說道:「你叫秋月,是管家的女兒。你哥哥一個月前成婚,新婚之日你嫂嫂被人當眾羞辱,你哥哥便與羞辱你嫂嫂的貴公子發生了衝突,無意打死了那個貴公子。你哥哥犯了命案,被抓拿進監獄,是要被處決。前幾日忽而被釋放,安然無恙的在家,怕是與你脫不了干係。」
秋月面色漸漸的發白,江大富是他們村子裡地主的兒子,極為貪財好色。見嫂嫂有幾分姿色,便趁著大哥在外敬酒,偷摸著去新房,輕薄大嫂。幸而大哥中途便回了新房,看到這一幕,便拿著門背的一把鋤頭,敲在江大富的後腦勺,失血過多死了。
江大富家裡只有這一個獨子,自然不肯善罷甘休,讓她大哥償命。她四處求救無門,後來有人找上了她,不但擺平了江大富家裡人的糾纏,反而把大哥給放了出來。
「江大富他該死,官老爺知曉我大哥是無辜,自然就放了人。」秋月控制住話里因害怕而顫抖的語氣,儘量平緩的說道:「奴婢雖然是個丫鬟,先前在大夫人的院子裡當值。並沒有受過委屈,陳夫人那般刁蠻,奴婢忍受不住,便要害了她肚子裡的孩子,這樣她定然會離開齊府,奴婢好換個主子伺候。」
龔青嵐翻開著管家這一家的資料,勾唇淺笑,有弱點好啊,沒有弱點才是可怕的人。停留在最後一頁,笑道:「若是你大哥殺了江大富,是江大富罪有應得,那麼你大嫂呢?她也該死麼?」
龔青嵐心中也能猜出幾分秋月大哥的心理,原本有個好差事,因著他為了女人殺人,而身上有了污點。不但丟了差事,也受到村里人的指點,便心生怨氣。在家裡肆意打罵凌虐妻子,他的妻子受不了企圖逃跑,被他抓到當即便掐死了。
「草菅人命,斷然是不能饒。」龔青嵐緩緩的說道:「紅玉,將這件事兒報官。」
秋月臉色慘白,差點脫口而出的求饒,被死死的忍住。大哥進去一次被那人救出來,這次去,斷然也是能安然放出來。
龔青嵐似乎不知她的小心思,笑道:「管家身邊的長隨,年紀到了,該給他指婚了。秋月,你說是不是?」頓了頓,蹙眉道:「你可有好的人選?畢竟,你與他也算自小一同長大,關係親厚勝似兄妹。」
秋月若方才為了哥哥的事,能停住。那麼這件事,便擊潰了她的心防。府中的奴僕,賣身契都掌握在大少奶奶手中,不說是指婚,就是發賣了,也沒人敢說什麼!
「秋月,廚房的玉娘,你說可以麼?」龔青嵐臉上溢著溫柔的笑容,似乎真的在替奴僕打算。
秋月眼底布滿了驚恐,玉娘,玉娘如今是徐娘半老,喪夫的寡婦。嫁給長生哥,豈不是委屈了?心神一動,臉上的血色霎時褪去,若長生知曉是因為她,大少奶奶才給他指這一門親事,斷然是會恨她。
「不!大少奶奶,長生哥怎麼能娶玉娘呢?」秋月高聲反駁。
龔青嵐也不惱,淡漠的說道:「娶不娶,都是取決與你。」轉而吩咐呂寶兒說道:「去喚長生來,看他滿意這門親事麼?」
秋月連忙磕頭說道:「大少奶奶,奴婢說,奴婢全都交代。」
「我只給你這一次機會,可要想好了說。若你背後之人,知曉你任務敗露,不知還會不會浪費心思再一顆廢棋上。」龔青嵐不得不感嘆齊景楓的強大,府中每一個丫鬟奴才背後的關係,都詳細的記載,即使有一點變動,第二日,便會將新消息給添加上去。
井井有條,絲毫不亂。
秋月現在才知道大少奶奶不是個好糊弄的,不敢造次的說道;「奴婢也沒有見過背後之人,是紅鳶姐姐親自找上奴婢的。」
龔青嵐手一頓,臉色陰沉了下來。
秋月以為龔青嵐不信,連忙磕頭說道:「大少奶奶,奴婢說的是實情。求求你放過我大哥,不要給長生哥指婚。奴婢求求您!」
紅鳶看著地上跪著的秋月,垂下了眼瞼,一言不發的跪在地上。
「紅鳶,你與我主僕一場,上次我便饒了你,這次你再犯。若是交代了出背後的人,我便留你一命!」龔青嵐心裡到底是失望的,原以為給過她機會,她便會有所覺悟,可終究,她最後還是背叛她!
「大少奶奶,奴婢不會說的。」紅鳶如木偶一般,一副任你處置的模樣。
龔青嵐眸光微閃,閉了閉眼,冷聲道:「杖責四十大板,丟出府外!」
紅鳶沒有任何反抗的被拖了下去,聽著外邊的杖刑聲,龔青嵐心底終究是有些不忍。紅鳶到底是陪她長大的人,又曾經為她死過。
不知過了多久,耳邊傳來呂寶兒的聲音:「大少奶奶,紅鳶扔出了府。有兩個人,立即把她抬上了馬車。」
終於來了麼?
「跟上去。」龔青嵐眼底閃過寒芒,理了理衣袖,起身,出府。
夜深人靜,街道上的行人寥寥無幾。唯有幾輛烏蓬馬車,緩緩的朝城外駛去。
龔青嵐在最後第二輛的馬車,靠在引枕上,闔眼養神。
紅玉則是認真的觀察著前方的動靜,跟出了城外,依舊沒有見到有任何異樣,反而是加速行駛。
「寶兒,你打探的消息屬實?」紅玉有些不放心,跟在大少奶奶身邊太久,越是平靜,越是詭異易出妖。
呂寶兒微微掀開帘子,睨了眼前方第一輛馬車,點頭道:「是上了第一輛馬車,你看,馬車後有一團火焰的標誌。」
紅玉正要看明白,忽而,馬車劇烈的顛簸。
前面兩輛馬車並行,突然駛向岔路口兩個方向。
「你看見第一輛馬車在哪邊?」紅玉被那一顛簸,整個人跟著一晃,眼前一花,便是沒有注意看到。
呂寶兒栽倒在車壁上,捂著磕到的後腦勺,搖頭道:「我也沒瞧見。」探頭出去看,遠遠的看到右邊的岔路口方向,馬車後那火焰的標誌散發著詭異的紅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