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登徒子(2)

  通體晶瑩剔透的玉佩,正中間刻著楷體的『恩』,正是借居府中的季崇恩。

  季家出了幾個進士,沒有多大的作為。季湘雲的父親,考中狀元,外任江東知府,因貪污受賄,剝削百姓,被流放千里,在途中染病身亡,遺留下兩姐弟。

  姐姐季湘雲則是進了龔府,投靠老夫人。而弟弟季湘洪體弱多病,被安置在外,沒幾年便病逝了。妻子黃氏將剛剛兩歲的孩子扔下,跟人跑了。

  此時的季湘雲已經嫁給龔遠山為妾,憐惜兄長遺孤,便接進府當兒子一般撫養。

  母親中毒且麝香可能致不孕,唯一受益之人便是季湘雲。而季崇恩將芍藥殺人滅口,斷然是因為季姨娘。

  可,事實當真如此麼?

  龔青嵐淡淡一笑,若是她不曾重活一世,斷然毫不質疑的相信是季湘雲所為。可她恰巧經歷過一遭,自然知道季崇恩不如表面那般與季姨娘和睦。

  轉身望著季崇恩離開的方向,猛然瞥見身後一抹月牙白,嚇得龔青嵐心口一跳,險些驚呼出聲。

  「你……你要嚇死人?」按住心跳發慌的胸口,龔青嵐瞪眼看著神出鬼沒的男人。嘀咕一聲:「走路怎麼不出聲。」

  齊景楓看著她好似心虛一般躲閃的目光,清淺一笑:「夜深了,外頭不大安全。」目光若有似無的掃過井口冒著水珠的水井。

  龔青嵐斂眸,他知道什麼了?

  「知道夜深了,露水重,也不知多披一件衣裳。」龔青嵐看著他身著單薄,目光有些責備。握上他的手,不出所料,一片冰涼。

  齊景楓仿佛不知她刻意轉移話題,順著她的話道:「不是很冷。」握著她的手沒有再放開。

  龔青嵐抿著嘴笑起來,眉眼彎彎,由著他牽著從僻靜的小徑通往她未出嫁時的閨房。

  看著前頭燈火通明,一片嘈雜聲,心一沉,擰眉道:「發生什麼事了?」她一直在母親身邊守著,齊景楓回了她的院落睡覺。如今無聲無息的尾隨她,而她的院落卻亂鬨鬨的,不得不讓她亂想!

  「去看看。」齊景楓目光沉沉,眼底深寒陡峭。

  龔青嵐快步走過去,越靠近,鬧哄哄的聲音越加清晰。

  「老爺,雅兒餓著肚子跪在祠堂里抄滿了內訓、女戒,不敢耽擱的送給她大姐,誰知……誰知她被人輕薄了!這個院落除了大小姐和大姑爺,只有丫鬟在守夜……若是……若是雅兒有個三長兩短,妾……妾身也不活了!」季姨娘尖銳的喊叫,說到最後,悽厲的掩面哭泣。

  龔青嵐不禁冷笑,原來這就是季湘雲的目地!

  這個院落只有她和齊景楓,其餘都是丫鬟當值,話里話外無非就是暗指齊景楓占了龔青雅的便宜!

  齊景楓一怔,微微瞥過視線,濃密卷長的眼睫在清雋的容顏上投下淡淡的陰影。削薄的唇瓣抿緊,沒有說話,可嘴角卻是彎彎上揚。

  龔青嵐微愣,這是被占便宜了,還是護住清白了?

  「你是要避禍,才去找我?」

  齊景楓依舊緘默不語,溫和的看著她。那雙細長的眉眼裡漾著淺淺的水光,襯著他冷峻的面容異常的柔和。

  龔青嵐發現他的五官精緻,極為耐看,特別是那雙眼睛,專注的看著你,仿佛他眼底只剩下你,讓人不由自主的心口『怦怦』的跳動。

  心下軟了幾分,道:「等下不管他們說什麼,你都別作聲。」

  二人走進院落里,便瞧見龔遠山面色鐵青,愧疚的抱著哭的要背過氣去的季姨娘。龔青嵐目光落在坐在一旁的龔青雅身上,衣襟微開,髮髻散亂,仿佛一朵被暴風雨肆虐過的嬌花,淒淒楚楚的嚶嚶抽泣。

  龔遠山一見到二人,臉色陰沉,呵斥道:「這麼晚了,你們去哪裡了?」目光如針尖般扎刺在齊景楓身上。

  他已經有一個女兒嫁給齊景楓,斷然不會再將一個下嫁過去。可,今夜卻是發生這般荒唐的事!

  責備的瞪了眼龔青嵐,新婚才三天,便管不住夫君!偷腥偷到家裡來了!

  「父親不知母親病倒了麼?方才伺候母親睡下,我們才回來休息。」龔青嵐驚訝的瞪圓了雙眸,見龔遠山怔愣住,猶自慶幸道:「幸好夫君從燕北王府請了陳府醫來府上,救治的及時,母親已無大礙。」

  龔遠山有些訕訕然,他一下午都在沁香園哄季姨娘,哪裡知曉落霞苑的消息?

  「你怎麼不會通知一聲?」龔遠山底氣不足,不想與大女兒撕破臉面。自從受彈劾而被革職,便一直閒賦在家,靠寄夏山莊租賃給貴族士子開辦詩會賺些銀錢。最近聽說上面下了文書,要起復舊員。他若想要重新做官,就得要有人舉薦。而他的大女婿正巧是燕北王的外甥,有了這一層關係,便十拿九穩。

  「紅鳶有去找父親,被攔了回來。」龔青嵐看著他擺出慈父模樣,心中冷笑。她是讓紅鳶去找他,卻是找他要紅參。

  季姨娘恰好算計著齊景楓,必定會想方設法將他們留下來過夜,自然會回絕了紅鳶的求見,巴不得秦氏病死在床上。

  龔遠山臉上難看,瞪了眼季姨娘,季姨娘哭的嘶聲力竭,龔遠山心裡軟了下來,心疼的拍了拍她的肩膀。

  龔青嵐目光微閃,也不在意,輕笑道:「今夜這麼晚了,父親帶人來女兒院落有何事?」

  龔遠山原本就心裡有一點愧疚,見他們是去了秦氏那邊也就不好說出來丟醜,何況他還有事相求,臉色稍霽道:「沒事,你二妹妹在祠堂跪久了,腿發軟,不小心磕著了。」

  「不是被輕薄了?」龔青嵐疑惑。

  「哪裡哪裡,就是磕在門口了。」

  季姨娘手指死死的掐緊掌心,眼底閃過怨恨,抬眼梨花帶淚的說道:「老爺,這裡這麼多人聽見看見,你如何還要替人掩護?這事不光彩,妾身也想要息事寧人。可嘴長在別人身上,如何制止?若是沒有給雅兒一個公道,傳出去龔府如何在燕北立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