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千九百七十四章 石壁

  「哇,肘子你還這樣冒過險?」麥小苗眼裡又開始冒小星星了:「這不是印第安納瓊斯嗎?」

  「哈?!」周至趕忙搖頭:「奪寶奇兵的故事太過於漫畫了,真正的考古工作和他沒有百分之十的相似之處,小苗你要是感興趣的話,有時間我可以帶你去三峽搶救性發掘的幾處工地去看看,相信那種枯燥與寂寞,能夠讓百分之九十九的人避之不及的。」

  「就好比這樣的一趟山路,我們這樣一群人有說有笑地像觀光一樣走一回,大家都會覺得新奇可喜。可要是一個人走一次,十次,百次,你們想想會是什麼滋味?」

  眾人仔細琢磨這才反應過來,就剛剛老赤日拿刀開路那一段,要是自己一個人來……

  再想到接下來還會一個人在這荒山野嶺過夜,心裏面頓時就毛毛地發慌。

  「赤日爺爺,你真偉大!」麥小苗有個最大的優點就是很喜歡誇人,誇得還很直白,情緒輸出槓槓的。

  老赤日擺了擺手:「索諾畢索諾畢,沒有索諾,就沒有畢摩,這本來就是成為畢摩必須要經歷的。」

  「索諾就是源頭,畢是舉行宗教活動時祝讚誦經的活動,摩是老師。」周至解釋道:「畢摩就是經師,索諾畢就是經源,沒有經書的資源,就養不成經師,赤日爺爺是這個意思。」

  「所以現在我們要去的藏經洞,就是索諾了?」池薛荔問道。

  「對,今天晚上我們就能夠到了。」

  雖然是可供馬匹行走的道路,但是行進起來依舊不容易,好在松林比較乾燥,路上鋪滿了松針,走起來比較舒服。

  一路上開始逐漸出現一些富有宗教色采的石刻,要不雕刻著古怪的圖案,要不雕刻著一些符籙樣的東西,要不雕刻著彝族的經文,刻得都比較粗糙,一看就不是專業石匠的手筆,但是充滿了粗獷神秘的色彩,想必都是歷代畢摩留下的印記了。

  一行人連聲音都不敢放得太大,仿佛這些石刻上附著著雕刻者們的靈魂一般,不敢驚擾他們。

  而老赤日每經過一處石刻,都要用手摸一摸它們,吟誦上幾句經文,就好像在村子裡行走,見到坐在門口休憩的鄉親們,隨手打打招呼一樣。

  這就更加讓不明就裡的一行人心裡發毛了。

  周至見狀不得不出聲小聲安慰道:「我們這次是懷著讓彝族文明發揚光大的目的而來的,歷代畢摩先師知道後肯定會贊成其事,庇佑我們的,因此大家都不用緊張。」

  老赤日在前頭帶路,剛剛在認真執行儀軌,心情有些變化,就沒留意到後面已經鴉雀無聲了,這時候才反應過來,回頭說道:「這些刻符刻畫的確有震懾的功用在裡面,不過只針對邪魔,盜賊,詛咒,當然不會施加在好人身上,即使施加在好人身上,那也是無效的。」

  「聽到了吧?」周至自己也鬆了一口氣說道:「用漢話來講,就是……」

  麥小苗舉手:「我知道!逢人不做虧心事,半夜不怕鬼敲門。」

  「哈哈哈哈……」大家都笑了,池薛荔贊道:「小苗的漢語水平越來越高了呢!」

  一直走到了下午四點出頭,隊伍才來到了一片大山的腳下。

  這片山的形狀很特殊,就好像是有哪位神仙將一張卡片插在一座山的山頂一般,圓弧狀的山頂上是一片又寬又薄的石壁,石壁上非常光滑,沒有泥土樹木能夠附著,只有頂部有一層綠色,看起來又有點像是半塊無字的石碑。

  「到了。」

  「這地方看著就特別。」周至看著不遠處聳立而起的石壁:「這要是刻幾個大字上去,那就壯觀了。」

  再過幾年,離周至老家不遠的茅台鎮,赤水河邊的懸崖上會刻上「美酒河」三個大字,每個字都是三十多米高,三十多米寬,成為世界之最,周至一看到這塊光滑的崖壁,就想到刻字上頭。

  「刻在這裡給誰看?」老赤日被周至突然冒出來的念頭搞得哭笑不得:「這裡幾乎就沒有人來,崖上飛鼠倒是多,我有時候會上去取五靈脂。」

  「飛鼠?蝙蝠嗎?五靈脂又是什麼?」麥小苗問道。

  「飛鼠不是蝙蝠,是鼯鼠,有點像松鼠,不過四條腿和尾巴間有皮蹼相連,伸展開來就像一個風箏一樣,可以滑翔,五靈脂就是它們拉的屎,是一味中藥材,治什麼的我就不知道了。」周至跟麥小苗解釋道。

  「五靈脂分生熟用,生用行血,熟用止血。」老赤日說道。

  「啊對了!」周至突然想起來一個好玩的:「小時候我們都學過寒號鳥的故事,其實寒號鳥並不是鳥,卻是這個飛鼠。」

  「是嗎?」這課文誰都背過,但是一般小朋友背過就算了,沒人會去追究這寒號鳥到底是種什麼鳥,池薛荔不由得駭笑:「寒號鳥是帶翅膀的松鼠?」

  「人家叫鼯鼠。」周至糾正道:「可比松鼠大多了,大小和貓差不多的。」

  「飛鼠有個習慣,那就是『千里覓食一處便』」老赤日說道:「它們不會在外面隨地排便。即使它們在很遠的地方覓食,如果想要排便也會回到自己固定的地方。它們的巢穴附近一定會有一個特定位置作為『廁所』,一旦被我們發現,往往就能找到幾十上百斤的五靈脂。」

  麥小苗想著貓咪大小的動物居然能夠在自己的『廁所』裡邊堆積起上百斤的糞便,不覺有些好笑:「那得存多少年啊?」

  待到大家走到石壁的下方,才發現這裡也並不是遠觀那般光滑,石壁上也有一些縫隙,腔體,尤其是在石壁和泥土接觸的底部,甚至還有一些頑強的植物鑽到了石頭縫裡,沿著石縫向上攀援。

  石壁下石頭和泥土接觸的地方還有一些小泥球,老赤日隨手撿起來一個,在石壁上蹭去泥土遞給周至:「這個也能賣錢,肘子你認識不?」

  周至看著手裡有點石英光澤,又微帶半透明的石頭:「不認識,這是啥?」

  「這就是釉果啊!」周至一聽不禁樂了:「老鍾跟我藏著掖著的不給看,原來釉果長這樣!」

  老鍾就是九口鄉燒饅頭窯土瓷的瓷工,現在瓷器已經因為是「宋法純手工」製作,現在都被島國人給包圓兒了,價格也翻了以前鄉里賣價的二三十倍,老鍾也因此成了九口鄉「先富起來」的人。

  土瓷器也是要上釉的,釉料來自於幾種石粉調製而成的漿料,據說是在山裡邊尋找的「釉果」,加熱悶燒後磨粉,用水飛法去除雜質後選出來的細料陳化而成。

  燒出來的瓷器顏色有土褐色、黑色、淡青色、淡綠色、黃綠色多種,處理好了也非常雅致。

  不過今天卻是周至第一次見到土法釉料最原始的本來面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