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千七百六十四章 採訪

  第1767章 採訪

  作為「京城第一玩家」的王老爺子,身兼著名的文物專家、民俗學者、文物鑑賞家和收藏家,先生會的玩意兒實在是太多,彈琴、抄書、家具、漆器、銅爐,養鷹、馴狗,逗蛐蛐兒、養鴿子……在這些「事業」上,簡直無一不通,無一不精。

  前些年關於匏器製作,老爺子的論述還遭到了老外們的質疑,於是老爺子自己按照老辦法製作模子套到葫蘆上,讓葫蘆最後長出模子裡的花紋,收穫後製作出傳統非遺里著名的「匏器」後,直接讓國內外服氣。

  不過老爺子的力量依舊有限,比如著名的首都金魚和首都鴿子這兩項,受制於環境和市場,現在就振興不起來了。

  尤其是鴿子,對場地要求太高,還要不擾民,實在有些難辦,導致許多珍貴的觀賞鴿品種就此斷絕。

  那就只有著書立說,家裡還有位畫家,可以將傳統觀賞鴿子的形象畫出來,聽說老爺子夫婦倆最近主要就在幹這事兒。

  「我也不是很清楚。」馬爺說道:「老爺子現在是香饃饃,許多電視台都爭著採訪,做節目,老爺子抱怨說他現在去潘家園兒,只要摸過問過的東西店家立馬漲價,搞得他都只有蒙頭蓋面去大柳樹鬼市了。」

  「可悠著點吧,年紀也不小了。」周至不禁有些感慨:「黑燈瞎火的,磕著絆著可了不得。」

  「你去勸。」馬爺立馬甩鍋:「反正我勸不動,要勸你勸。」

  「我怕也勸不動。」周至想了想有些頹然,然後又冒出一個歪主意:「要不跟相關部門反映一下?不能讓這些老專家由著性子胡來。」

  在首都電視台的採訪間內,著名的王主持人正在和老爺子「座談」,身前的小桌上,放著一個香爐和一個漆盒。

  去年《宰相劉羅鍋》大火,在裡邊出演和珅的王主持人獲得了不少的獎項,雖然還沒有變成和珅專業戶,卻也有了些名氣,因為本來就是主持人出身,所以現在趁著熱度在首都台偶爾客串主持。

  周至看著他就感覺這個世界的世界線一樣在產生收束效應,不出意外,王主持人還是會變成和珅專業戶和鑒寶欄目專業主持。

  「王老先生,您是國內乃至世界知名的收藏家,其中以明清家具,漆器,宣德爐等收藏蜚聲海內外,著作等身。我想請問您關於收藏的愛好,是從何時開始的,我聽說這一行還需要有啟蒙的人領入行,您能跟我們講講您的故事嗎?」

  「我談不上什麼學者,主要就是貪玩兒,年輕時騎馬縱鷹二十里,困了累了便找草垛子對付一宿,這些都是常事兒。」

  「民國初年的時候我才十幾歲,那時候住在北京四合院『芳嘉園』里。鄰居里有個我父親在外交部的同事,叫做李卿丈。卿丈先生乃民國之初的藏爐大家。其所藏爐有數百具之多,而且都是精品。」

  「因為打小就喜歡這些,我就經常在卿丈先生那裡待著,銅爐的收藏有很多細講究,跟著卿丈先生,漸漸的就見得多了。」

  「這香爐啊,不是簡簡單單買來放屋子裡供著就叫收藏,裡頭的講究可多了,手藝最好的當然是內務府里出來的人,據說卿丈先生養爐就得了宮裡人真傳。」王老爺子說道:「他家裡有一個『完初家藏』刻款的鬲式爐,剛到的時候我見過,完全就是件污器,初得之時,先生都想放棄了。」

  「我那個時候淘氣,見先生將之扔在一邊兒,就拿過來按照先生清洗的法子洗著玩兒,結果等仔細清洗之後,先生一看覺得有戲,就接過去以大面醬塗抹,又置於鐵爐之上溫烤。那個味兒呀……隔壁李老太太就叫起來了:『這都啥年代了?洋貨就挺好用,哪家還在拿糞土熬硝吶?』」

  說到這兒,一屋子的人都笑了起來。

  「咱爺倆就用這法,養了那爐子一年多,最後竟然將那爐子養成了一件橘皮紅的好東西。等到再讓藏友見到,全都大吃一驚。」

  「完初家藏,這爐也是有來歷的?」王主持人問到。

  「這個……那爐子是出於清中……」

  周至不由得有些抱怨王主持人的不懂事兒,哪怕是博學如王老爺子,也不見得任何一款藏爐的題款都能搞得清楚來龍去脈,他們鑑藏銅爐更多的是從器型用料包漿皮殼等多種特徵來進行斷定,題款雖然重要,但是不是絕對因素,因此不知道也算正常。

  於是趕緊接口:「……是出於清中嘉慶年間醫家葉向春,葉向春字完初,江蘇華亭人,擅長治療小兒痧痘,寫過一本醫書,叫做《痘科紅爐點雪》,書名兒的那個『紅爐』,可能就是卿丈先生淘到的那個。」

  「這位是?」王主持人其實在德綿堂見過周至,當時周至給他留下的印象還很深,此刻卻只能裝不認識。

  「他叫周至,算是我半個弟子。」王老爺子得周至及時解圍,不由得既是欣慰又是感慨,招手叫他來到自己的身邊:「那個爐子現在就在他那裡,看來對爐款的研究,他比我深。」

  「有點冒昧了。」周至來到兩人面前,趕緊道歉:「華夏文明浩如煙海,這個葉完初是我用蜀大最新的古代典籍數字圖書館搜尋引擎搜到的,分有嘉慶十三年刻本,十六年刻本,活字本和手抄本,之前的抄本上有葉本二字,被大家以為是作者的名稱,現在我們通過比較,我們發現其中內容大同小異,原來這個抄本當中的『葉本』,並非作者名稱,而是『抄錄葉向春本』的意思。」

  「這是我們數字圖書館最簡單直接的用途,就是可以將系統中的各個版本的書籍進行對比賅誤,能夠分辨出典籍在不同的時代里的流變,以及各個版本在流傳時出現的舛誤。」

  「那你們有沒有什麼有趣的發現呢?」王主持人問道:「能夠給我們觀眾分享的那種。」

  「比如敦煌本的《將進酒》。」周至說道:「李白詩在敦煌文獻中共計幾個版本,不過甲本題作《惜罇空》,乙本、丙本未書標題。與我們耳熟能詳的《將近酒》,存在許多的的差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