總管事交來的帳冊,照例是由紅鸞打理,顧霜筠則交代一聲不要打擾,便進入那間特地辟出的藥房。
藥房的一面牆,與當年園藝鋪子擺放物品的倉庫相似,都是聳立到屋頂的柜子,每一個小柜子都貼著標籤,寫著對應的藥名。另一面牆同樣是架子,上面放置的是木盒,還有一些書冊。
顧霜筠就站在那整面牆的藥材前,看似在發呆,實則腦中飛速運轉。
在宮裡下毒,首要的是找好退路,畢竟那裡戒備森嚴,又匯聚著全國上下最高明的一群醫者,一個不小心,被查出毒藥出自自己的手,就得不償失了。
因此這毒,要下得無聲無息,決不能被人察覺。而要確定萬無一失地做到這點,只有一個法子——不下毒。
藥毒同源,適量是藥,過量是毒。
這是當初醉心花給顧霜筠經驗,如今,顧霜筠便決定從這入手,給趙氏一個不是毒的毒藥。
許玉顏那一身「春暉」,將定國公府的後院給震動了。
那天,當她小心提著裙擺,走進趙氏的院子時,按照後來下人間的口語,那是整個院子都感覺暗淡了,所有的光亮全部聚集在她一個人身上,就是趙氏這個為人娘親的,也驚艷到說不出話來。
「娘,女兒這一身妝扮如何?」許玉顏嬌嬌地向趙氏詢問。
「我兒真乃神仙妃子,如此妝扮,京城無人可及。」趙氏走上前,細細打量女兒周身的妝扮,又摸了摸那布料,不住地讚嘆,「這布料,當得起寸寸千金。」
心思一轉,她有了擔憂,「顧霜筠那丫頭素來與你我不對付,這一次怎麼捨得將這麼好的衣服給你?她會不會還留有後手?將更好的給了莊家?」
「這……她說這是鎮店之寶,按理說不會有第二件。」話是這麼說,許玉顏心頭也懷疑,拉著趙氏,「娘,咱們該怎麼辦?要是再買一件更貴的,大嫂和二嫂未必願意拿錢出來。」
「別擔心,如今這身裝扮,已經足以令你抓住二皇子的心,壓過別的所有貴女。只有莊家那一個,娘會有安排。」趙氏安撫地拍拍女兒,「為了以防萬一,這一段時間你就在房裡多多練習舞蹈,千萬注意不能被人誆騙暗害了。」
許玉顏點頭,對娘親的手段很信任。
趙氏拉著許玉顏的手,又上下打量了一番,忍不住讚嘆,「當年人人讚譽林太傅家的大小姐是天仙下凡,如今來看,她及不上我兒萬一。」
「林家大小姐,那是誰?」
「一個死了十幾年的人了。」趙氏冷哼,「當年有她,京城裡的女子全都黯然失色,可她再是有才情有美貌,還不是落得個死無葬身之地。」
許玉顏將京城權貴高官縷了一下,沒有一個姓林的,想來早就沒落了,她便將這突然聽說的林家大小姐拋之腦後,轉而問起更重要的事。
「娘,咱們之前談起的事,你和大嫂說了沒?」
「說了,你大嫂倒是想得好,只願意接現成的。」趙氏嗤笑,「各個都想撿便宜,都不願做出頭鳥,有賊心沒賊膽。」
「大嫂哪裡比得上娘?若是沒有娘在,大哥二哥還有大嫂二嫂哪還有現在的好日子,早就被莊氏苛刻到乞丐也不如了。」
許玉顏的恭維,令趙氏心中熨帖,嘆一句「還是女兒貼心」。
這時,趙嬤嬤進來稟報,說是國公爺回府。
許玉顏看向趙氏,母女倆眸中都是勢在必得的堅決。
不一會兒,外面便傳來通報,說是國公爺和兩位公子到。
趙氏母女迎出去。
三個男人看見許玉顏,也都覺眼前一亮。
「爹,大哥,二哥。」許玉顏嬌嬌地喊,屈身行禮。
「妹妹這一身真是……如同換了一個人。」許二郎不敢置信,又是驚艷又是驚嘆。
「這是今日方從錦繡坊買到的鎮店之寶,是霜筠妹妹的丫鬟橙子為我梳妝打扮的。」許玉顏回答。
「那橙子乃是靖王殿下給霜筠的,本就是從宮裡出來,專伺候貴人梳妝打扮。」趙氏笑著補充。
「難怪,妹妹以往的妝扮倒也不是不好,只是同今日相比,以往就太黯淡了。」許二郎贊道。
「待得結業禮的時候,玉兒便準備做如此打扮去參加,老爺以為如何?」趙氏問從進門開始便一言不發的許伯元。
「很好。」許伯元簡單說了一句。
只這一句,已經令趙氏和許玉顏滿意,畢竟,許伯元幾乎從不曾誇過哪一個女人「好」,更別提「很好」。
「既然爹也說這很好,那麼,女兒有一句話,必須得對爹講。」
許伯元皺眉,有些不悅,「什麼話?」
「打從結業禮延期,乃至於將在宮中御園內舉辦結業禮之後,各家各府的姑娘們紛紛花錢置辦行頭,務求在結業禮上驚艷表現,為家族爭光。可是咱們府里的中饋在莊姨娘手上,她只給女兒一百兩銀子,爹可知曉,錦繡坊裡面任何一件絕版衣衫都是兩百兩銀子,而一百兩銀子,只能買到一件尋常衣服,更別提再置辦配套的首飾了。女兒若是穿著那樣一身衣服入宮,別人要當咱們定國公府揭不開鍋了。」
見許伯遠臉色黑沉,許玉顏語氣更加委屈。
「女兒沒有辦法,找到娘商量,原本女兒想錦繡坊是霜筠妹妹的店,若能得霜筠妹妹將女兒購下的這一匹布料暫時不對外售賣,如此至少可以確保女兒當天穿得衣衫不會與人同花色,可霜筠妹妹稱布料去了本錢,不能不賣,女兒沒有辦法,只得找娘想法子,定要購置絕版布料來裁剪衣衫,才能確保在結業禮上不給定國公府丟臉。」
「娘親的銀錢這些年貼補我和大哥、二哥,早就所剩無幾,沒有法子,娘開口向二嫂借,二嫂答應得好好的,可女兒去找二嫂拿銀子時,二嫂卻退阻,丟了兩百兩銀子打發女兒,最後,還是大嫂看不過去,拿了銀子給女兒,女兒才得以買下如今身上這件衣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