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些人的賣身契在姑娘手裡不假,但他們都曾是我定國公府的家生子,數代對國公府忠心耿耿。且他們隨先大姑娘去到顧家,亦忠心為主,在顧夫人過世後依然忠心地將鋪子打理好,姑娘不該被旁人挑撥幾句,便將忠僕賣了,寒了人心不說,也令顧夫人九泉之下,亦不得安寧。」
「趙嬤嬤若是覺得這些人對定國公府有功,大可以將他們買回去,同我說這些,不過是更證實了這些人心裡只有定國公府,忠心的也是定國公府,不是我這個姓顧的,定國公府的表姑娘。」
趙嬤嬤心裡咯噔一下,原本打算用老交情挾持,令顧霜筠不敢再賣人。如今,竟是被以子之矛攻子之盾,用自己的話把自己給套進去。
趙嬤嬤一咬牙,狠道,「姑娘說這些話,是在誅我等老僕的心吶,我們做下人的,向來知道的只有忠心主子……」
「是啊,你們的主子是定國公府的主子,不是我這個姓顧的外姓人。」顧霜筠不屑於聽她假模假樣的哭訴,「得了,這些人我已經賣出去,你若是想把他們買回去,就同這位張老闆談,這些人如今已經不關我的事。」
說完,她讓開一步,對蕭虛懷,也是對觀望著的某些人,大聲說:「蕭家哥哥,我手裡這些田莊鋪子交給你全權管著,以後再有誰不聽你吩咐,你直接告訴我。那種不忠的奴才,賣了就是。」
「好嘞。」蕭虛懷大聲答應,對顧霜筠更加刮目相看。他是真沒料到,顧霜筠這個小小娃兒,居然有如此魄力,且面對趙嬤嬤句句把她母親提出來說事,她依舊毫不示弱地反擊。
最終,趙嬤嬤將何、陸兩家人都給買了,自然,宣告的是這些人家都是定國公府出去的,夫人仁慈,不願他們幾十年辛苦臨了還漂泊無依。
人牙子也高興,走這麼一趟,轉手這幾人就賺進幾百兩,這種好生意天天有才好。
「趙嬤嬤,我等的家當還在鋪子裡,請容我等回去收拾收拾,再隨嬤嬤回定國公府拜見國公爺和夫人。」何掌柜向趙嬤嬤請求。
「當然可以,兩位掌柜快去,老身就在這裡等你們。」
「誰說你們可以進去收拾了?」顧霜筠冷冷的聲音,一步步走到鋪子前,盯著欲要進去的陸掌柜,「你們是定國公府的下人,進我顧家的鋪子收拾東西,誰給你們的權力,把姓顧的變成姓許的?」
陸掌柜的臉上又青又白,時下里,他們這種賣身的奴才沒有自己的私產,一切都是主子給的,主子能給也就隨時能收回。但尋常而言,做主子的看不上奴才的一點小錢,並不會在賣奴時把奴才的錢財搜刮去。
是以,顧霜筠不許他們進去,誰也不能說她不對,頂多就是鄙視她小氣摳門。可對他們而言,那些全是他多年累積下來的錢財啊,那些錢財足以讓他在京城也做個富家翁。
陸掌柜和何掌柜求救的眼神看向趙嬤嬤。
趙嬤嬤還沒說話,顧霜筠先開口,「說起來,這些店鋪,並你們這些下人,都是外祖父和外祖母給我娘親的嫁妝,原本都是定國公府的。」
見趙嬤嬤面露得意之色,顧霜筠冷冷一笑,「本朝的規矩,出嫁女的嫁妝歸女子所有,夫家與婆家均無權干涉。若是沒有子嗣,嫁妝由婆家收回,若是有子嗣,則由子嗣繼承。定國公府想要把這些出嫁女的嫁妝再拿回去,只能等我死了,才好拿呢。」
顧霜筠看著趙嬤嬤,「趙嬤嬤,你說是不是這個理?」
趙嬤嬤嘴角抽搐,乾笑著,「姑娘說笑了,姑娘洪福齊天,必能健健康康,以後嫁一個如意郎君,得貴子貴女。」
「如此一來,這些嫁妝豈不是再隨我帶入夫家,再傳給我的子嗣,與定國公府再無干係?」
「那是,當年老國公和老夫人疼女兒至深,才會備下這許多嫁妝,又怎麼會想再收回呢?」
「那麼,現在帶著這些人滾出我的鋪子,別再挖空心思想著不屬於自己的東西!」顧霜筠猛地沉下臉喝罵。
趙嬤嬤滿心不甘,但在眾多人圍觀之下,不敢強硬與顧霜筠衝突,否則,豈不應了她那句「定國公府要把出嫁女的嫁妝再拿回去」。
趙嬤嬤領頭走,陸、何兩人也不敢多言,只得跟隨離開。
而他們還沒走遠,便聽見後面顧霜筠的聲音,帶著歡喜,絲毫不見方才的冷意。
「各位,我這家古玩鋪子,還有一條街後面的米糧鋪,今日得喜,換了得力的掌柜,從今天開始,至後日結束,鋪子裡一應貨物全部降價兩成,各位有意選購的,抓住機會啊。」
看熱鬧的人中,頓時爆出歡呼聲,還有不少誇讚「小東家仁厚」的,更氣得趙嬤嬤等人心口疼。
「夫人,可不能由著表姑娘如此胡來,她是將國公府的臉面狠狠地踩在腳下,半點不留情呀。」回到府里,趙嬤嬤將與顧霜筠的一問一答詳述給趙氏,語氣間十分悲痛。
「我何嘗不想整治她?老爺答應由她自行掌理嫁妝,讓你們給那小子下絆子,你們反讓人趕出來,我能有什麼辦法?」趙氏怒氣沖沖,瞪著趙嬤嬤,「那丫頭有一句沒說錯,她的奴才,她想賣,誰也不能迫她不准賣。」
趙嬤嬤跪著,深深低頭,認錯認罰,不敢有絲毫辯解姿態。
「行了,別跪了,看著都煩。」趙氏一揚手,趙嬤嬤趕緊起身退到後面。
趙氏揉著抽疼的額角,想不出好法子來對付顧霜筠。
「夫人,歸根結底,表姑娘現如今這樣胡作非為,還是因為有國公爺發話,依奴婢之見,何、陸兩家都是國公府的舊人,國公爺素來也知道他們,不如就讓他們去見國公爺,藉口討要差事,哭訴表姑娘的霸道無理。夫人再去見國公爺,把表姑娘拘在府里學儀禮之道,如此一來,那蕭家小兒沒了表姑娘撐腰,田莊鋪子裡,還不是掌柜們想如何,便如何。」趙氏旁邊,俏麗的丫鬟送上香茗,也送上建議。
這人,正是照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