殿上,李淨宇整治江南一帶河道的建言,被絕大多數大臣反對,反對的理由也正是他們之前預想的。
一是錢,二是沒必要。
李淨宇一一駁斥,可在皇帝一句「國庫空虛」之下,他縱然將所有人辯得啞口無言,也無濟於事。
立太子的事,也被提出。
「眾愛卿以為,當立何人?」
即便人人心中都有一個人選,在皇帝發文時,也不會有人傻到冒頭。
皇帝語氣平和,直接點名。
中書侍郎顧廷燁。
「單純從這三年來傳回京中,關於兩位皇子的事跡來看,靖王殿下能沉下心專注於河道治理,冒著嚴寒酷暑,不辭辛勞地在野地奔波,實屬難得。睿王殿下則聰敏睿智,急民之所急,得百姓推崇愛戴。臣以為,兩位皇子各有所長,無論誰為太子,都將是盛朝百姓之福。」
「顧愛卿,朕問的,是哪位皇兒能擔大任。」
「臣惶恐。」顧廷燁深深彎腰請罪。
皇帝在眾臣中掃視一圈,「你們也認為兩位皇兒才能不相上下?」
眾大臣低垂著頭,一個個嘴巴閉得緊,眼睛卻滴溜溜轉著打量旁邊的人。
「盛朝歷代以來,為帝者均是有能者居之,既然眾位愛卿都認為兩位皇兒才學相當,那麼朕便遵循這民間規矩,立長,冊立我兒淨宇為……」
「皇上,臣有本奏。」一個大臣突然趔趄出列,只能順勢跪地高呼。
「准。」
「啟稟聖上,三年以來,睿王殿下深入民間體察民情,為百姓做下許多好事,得到一片讚頌之聲。靖王殿下卻看不到任何實績,只有這厚厚一本江南河道治理的方略,這東西是好是壞,有用無用全無評判,是以,臣以為,睿王殿下才是做實事的人。」
「你的意思是睿王更適合擔當太子?」
「是。」已經被踢出列,那大臣索性豁出去。
「你們呢?怎麼認為的?」皇帝的聲音始終不緊不慢,不高不低。
眾大臣摸不透皇帝的心思,不敢妄自表態,一個個異口同聲,「臣謹遵聖上旨意。」
換句話說,你說誰當太子,誰就是太子。
「這天下是我李家的天下,治理卻得眾愛卿同心協力才行,朕雖貴為天子,卻也不好選一個你們不樂意的接班人。這樣吧,認為靖王才學更優者,居左列,認為睿王才學更優者,居右列,認為二人相當者,居中列。」
這,是要他們必須在這朝堂之上表態。
大臣們你看看我,我瞧瞧你,還是動也不動。
不對,也有幾個始終穩如泰山的,如顧廷燁,如霍禹。
「祥福,數數,五息之後,眾人所站隊列不得更改。」皇帝的聲音傳入每個人耳中。
侍立一旁的總管太監到了聲「是」,開始高聲數數。
「一。」
眾大臣失去平靜,不少人焦急地同平常交好的人尋求幫助,大殿之上人聲喧譁。
「二。」
李文安朝李淨宇拱手,「皇兄,為弟我自認為這三年來的成就高於你,便不客氣,為自己站位了。」
說完,他走向右邊。
「三。」
有李文安帶頭,不少大臣往李文安處移動。
「論得民意,這三年我不如你,但我所行之事若能成功,不客氣地說,將功在當代,利在千秋,我亦不認為自己輸於你。」說完,李淨宇走向左側。
「四。」
大臣們都停止了移動。
「五。」
這個字一落,不少人無聲地吁氣,那股沉重壓在心頭的無形重量,反而輕了許多。
此時,大殿之上的官員分站三列,左右分別以李淨宇和李文安為首,中間則是顧廷燁居首。
三列之中,以中列人數最多,其次右側,再次左側。
顯然,單純以李淨宇和李文安兩兄弟來看,支持李文安的占多數。
「看來,眾位愛卿心中都有人選。」皇帝突然發笑,眾人的心頓時又提起來。
「好!你們一個個,可真是好,朕若不逼你們,是不是一個個還藏著掖著,裝大度裝賢良的欺瞞於朕?」
一聲大喝,不少人被嚇得驚跳了一下,紛紛跪地高呼,「臣知治罪,求聖上饒恕。」
「你們倒是還知道自己有罪。」皇帝冷笑,「刑部,將這些膽敢欺瞞愚弄朕的逆臣記下來,一一徹查,若是被朕查到你們結黨營私、私相授受,朕饒不了你們!」
有幾個膽小的聽聞,登時倒地暈了。
其餘人也是戰戰兢兢,連呼吸也不敢大聲。
「至於你們關心的太子……」皇帝故意停頓,又繼續,「太子,就是我盛朝未來的天子,關係我盛朝江山穩固。兩位皇兒在三年裡的表現都不錯,為臣,能力絕佳,為君則尚嫌不足。即日起,兩位皇兒每日上朝聽政,何日你們的才學得朕認可,何時便冊立太子。」
眾人這才反應過來,皇帝打從一開始,就沒打算今日冊立太子,甚至,三年前定下的三年之約,也只是一個拖延的法子。
可,對方是皇帝,做臣子的除了認可,還能怎麼辦呢?
下朝之時,那些方才站隊的大臣,一個個圍住了自己站隊的皇子,請求幫助。
「眾位大人放心,本王相信刑部會秉公執法,很快便會還眾位大人清白。」李文安高聲說完,向落於他後面正走過來的李淨宇,「皇兄,想必你也是這樣認為的?」
「自然如此。」
話落,李文安朝眾人拱手,感謝他們今日對他的支持,再一次強調讓他們相信刑部,安心回家。
在眾人心思稍定之際,李文安迅速脫身,搭上睿王府的馬車離開皇宮。
另一頭,李淨宇卻與那些支持他的大臣有說有笑,甚至約定稍後一起到饕餮樓喝一杯,幾個大臣要給他接風洗塵。
「前日的刺客來歷還沒有查到,王爺最好快些回府,不要在外面逗留。」從旁路過的霍禹,涼涼地拋下一句。
眾人大驚,紛紛詢問李淨宇刺客之事。
不等李淨宇說話,於洪飛已經口沫橫飛地向眾人說明。
「列位,列位,誠如霍少將軍所言,本王就不與各位大人餐敘,先行回府了。」
「王爺說的事,您身上有傷,早些回府修養才是正經。」
李淨宇又禮貌地朝眾人道了聲告辭,這才離開。
留下的於洪飛則取代他的位置,被眾星烘月地簇擁著,來到饕餮樓,聽他說起他們一路上的艱難險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