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百八十七章 深情與薄情

  安子善傻眼了,抬頭看了一圈周圍,還是在操場上,大太陽高高的掛在頭頂,三五成群的學生遊蕩著。

  沒幻聽啊,吳玉川這是怎麼了?

  「老吳?你說的話我有點聽不懂啊,我……饒張方倫一命?」

  「我要他的命幹什麼?我說過嗎?」

  吳玉川哭喪著臉,哆哆嗦嗦的說著,「少爺,這麼大的事情,您怎麼會不在乎,偷聽我們談話,這是非常嚴重的事啊……」

  安子善皺著眉頭,就這麼靜靜的聽電話里吳玉川絮絮叨叨的說完之後,他才猛然明白過來,原來問題是出在這兒啊。

  在他看來既然沒聽到什麼重要的事情,也不是自己想的那樣敵人打入進來的內奸,單純只是為了繼續在龍湖內部往上爬,那就不是什麼要緊的事情。

  讓吳玉川自己決定怎麼處理就好,但他沒想到,實際上這件事的性質是很嚴重的。

  正因為認知不同,這才造成了雙方的誤解。

  安子善苦笑,待吳玉川講完之後,他義正言辭的說道:「老吳,你真的理解錯了,我呢確實是覺得這不是什麼大事,你來處理就好。」

  「你不要想那麼多,我既然把那麼多的隱秘告訴你,我只想讓你知道一件事,那就是我相信你,明白了嗎?」

  說到這兒,安子善頓了一下,又是說道:「不過,既然你說起了這個事情,我認真的想了一下,秦泗秋的事情,接觸他的這幾個人,包括張工,還是不要待在蓮山了。」

  「嗯……?你就把他們調回渝都總部去吧,我擔心這幾個人搞不清狀況,還以為秦泗秋有多少硬的關係,如果為了巴結他而出什麼亂子,就晚了。」

  吳玉川臉上露出笑容,深深的舒了一口氣,放下心來。

  順著安子善的話茬說道:「好的,少爺,這是一個好方案,另外張方倫我會在公司內部給與降級處理,一位總工不把心思放在提高工程質量上,反而想著靠攀關係上位,太不應該。」

  安子善笑了笑,對於他的說法不予置評。

  「行,這些你自己決定就好,這個事情就這樣吧。另外,還有一件事,明天我需要去京城,你幫我買下島城至京城的機票,然後送我去島城。」

  「啊?好的,少爺,我這就去辦。那個,您真的不需要人陪同嗎?」

  吳玉川怔了下,如是問道。

  「不用,我一個人就行,我不在蓮山的這段時間,你注意老徐他們幾個,確保我家人的安全。」

  「放心吧,少爺!」

  「嗯。」

  掛掉吳玉川的電話,安子善又溜達到廁所,釋放了一下體內積存的洪荒之力之後,邁著四方步,不急不緩的回到了教室。

  剛回到座位上,還沒坐下,旁邊的張玲玲右手撐在課桌上托著腮,笑眯眯的望著自己說道:「子善,三班的程進虎來找你好幾趟了。」

  安子善愣了下,一臉疑惑的看著張玲玲問道:「老虎?找我什麼事?」

  張玲玲搖搖頭,脆聲道:「不知道呢,他沒有說,看樣子似乎是挺著急的,你還是去三班找他問問吧!」

  「唔,我去看看!」

  一邊說著,安子善滿心疑篤的轉身出了教室,程進虎找自己會是什麼事?

  他想不透,從去年因為校園霸凌事情認識了程進虎之後,他的變化還是很大的,用他們老師的話說就是跟換了個人似的。

  學習成績進步很大,從全班中下游的水平到了現在穩定中上的水準,每次班級測驗基本都在十五名左右。

  全班四十多號人,這個成績還算不錯了,如果運氣好一些,就能進蓮山一中的第二批次。第二批次需要額外繳納六千的學費,安子善想照他們家現在的情況,程克斌必然不會讓他唯一的兒子上不了學。

  這筆錢程克斌肯定會出的,雖然程克斌現在的生意差了很多,但遵照程進虎當時的意願,也給他留了不少業務。

  從那次事情之後,程進虎和他們幾個也經常找在一起玩耍,當然關係還是沒有他們四個親密,雖不是兄弟,但朋友至少還是算的上的。

  就這麼想著,安子善就到了三班門口,此時正是午飯後的時間,他站在門口看到程進虎坐在靠窗的位置呆呆的望著窗外,不知在想什麼。

  居然沒有在聽歌,安子善皺了皺眉頭望著程進虎,嘀咕著。

  「老虎,出來!」

  安子善大聲喊道,教室內很多學生都抬頭看向門口,看到是安子善後又低下頭,該忙啥忙啥去了。

  程進虎回過神來看向門口,臉上露出驚喜之色,忙不迭的站起身跑了過來。

  「子善,你去哪兒了,我到你們班找了你三趟了,你都沒在。」

  安子善笑笑,隨口道:「我去操場上溜達了一會兒,那一片櫻花樹開了,漂亮的很,你找我啥事?」

  程進虎咧了咧嘴,打趣道:「你說那個啊,那有什麼好看的,我看著都是談朋友的一對對的,你一個人去不礙眼啊。」

  「怎麼不跟張玲玲一起去啊,我去找了你三次,人家都坐在座位上學習。」

  安子善白了他一眼,斥道:「別扯犢子,直接說找我啥事。」

  「嘿嘿。」程進虎訕笑一聲,左顧右盼了一眼,看到人來人往的學生,低聲道:「我們換個地方說,這兒不太方便,太多人了。」

  安子善愣了下,還沒反應過來,程進虎便當先走出了教學樓,他擰了擰眉頭,跟了上去。

  兩人來到教學樓後面,靠近山陽河的鐵柵欄旁,安子善望著扭扭捏捏,欲言又止的程進虎,差點憋出內傷。

  「啥事,說啊?怎麼跟個憋寶是的,有什麼難以啟齒的?」

  安子善猛然聯繫到剛才程進虎說的那些談朋友的學生,眉頭一挑笑嘻嘻的問道:「難不成是看上了我們班的哪個小女生,讓我幫你約一下?」

  程進虎翻了個白眼,無語道:「怎麼可能,你們哪有幾個長的好看的,都是歪瓜裂棗……額……除了張玲玲。」

  剛鄙視了兩句,他猛然想到對方和張玲玲不清不楚的關係,趕緊補上一句。

  對於程進虎話語中的調侃,安子善毫不在意,眼看著他放鬆下來,忙道:「那你找我是什麼事,說說吧,不是重要的事情,你也不會連著找我三趟。」

  程進虎抬起頭平視著安子善,臉上露出難為情的神色喃喃道:「那個,子善,能不能求你件事,把……把我爹的生意再……再還給他啊!」

  「你說什麼?」

  安子善面色瞬間沉了下來,程進虎這句話的意思他聽懂了。

  當初正是因為程進虎的要求,懲罰他爹拋棄糟糠之妻的行為,安子善拿走了程克斌公司百分之八十的業務,後來給了李德伏的公司。

  現在程進虎求他把那些業務再還給程克斌,這是在開玩笑的嗎?

  這個玩笑一點都不好笑!

  拿走,還回去,開什麼玩笑,從本質上說這些業務本身就是李德伏的,因為李德伏得罪了當時的南家,才讓程克斌有機可乘。

  但如果繼續深究,這些業務不存在是誰的問題,蓮山的三大建築公司想跟誰合作就跟誰合作。

  可惜龍湖的拳頭更硬,勢力更大,蓮山三大建築公司智盛、奧華和觀塘不得不聽吳玉川的「建議」,把他們的建築裝飾材料的供給業務給了李德伏。

  先不說安子善絕對不可能把李德伏手上的業務收走,就算收走也絕不會再還給程克斌,程克斌是什麼樣的人,他全程經歷過那件事,他清楚的很。

  不過,相比於自己,程進虎應該更恨他爸的,為什麼會來求自己這個?

  安子善陰沉著臉,若有所思的問道:「老虎,你知道當初是你求我幫忙,我才會拿走克斌裝飾八成的業務,現在你讓我還回去,我想知道為什麼?」

  程進虎抿了抿嘴,目露歉意之色的望著安子善,悶聲道:「我知道當時是我求你的,子善。只是,只是,現在的情況不太一樣了,我爹他現在回家住了……」

  「雖然我娘還沒有原諒他,但我看到娘他很在乎爹,現在爹每天都去建築工地打工,早上五點不到就出門了,晚上七點多才回家,乾的活很累,也賺不到多少錢。」

  「娘每天都早早的把飯做好,爹吃好了才出門。」

  程進虎說著說著,猛然哭了起來,哽咽著說道:「上個周末我回家的時候,爹都病倒了,醫生說是鬱症,本來年紀就大了,再加上體力不支,乾的活太重就這樣了。」

  安子善愣住了,很是不解的問道:「老虎,你別騙我,當初我們還給你爹留了兩成的業務呢,怎麼也不可能去建築工地打小工。」

  程進虎面容微黯,目露複雜之色,抬起衣袖擦了把眼淚,哽咽道:「那些業務,包括縣城的房子,車子,爹他……他都給了那個小蹄子!」

  安子善瞪大了眼,震驚道:「你是說,你爸把所有的財產都給你那個女人,然後回了家。」

  「嗯!」

  程進虎悶聲應道。

  「為什麼?」

  「我爹說,他已經對不起我娘了,不能再對不起那個小……女人,他想好了,下半輩子就陪在我跟娘身邊,不管娘原不原諒他,至於那個女人,爹把這些年所有的財產都給了她,算是補償。」

  安子善怔怔的聽著程進虎的講述,明白了事情的原委。

  程克斌在兒子找人懲罰自己的事情之後,似乎一夜之間醒過來了,後來過了沒多久,就跟縣城的那個二婚離了,還把包括克斌裝飾之內的所有財產都留給了那個女人。

  自己回家請求這娘倆的原諒,死皮賴臉的住了下來,這些話都是程進虎他爹娘在屋裡說的時候,被他偷聽到的。

  據程進虎所說,他娘還沒有原諒他爹,兩人至今還沒有復婚。

  但每天過的日子跟以前倒沒什麼區別,除了少那一個證件。

  程克斌把所有的財產都留給了那個女的,回家後重操舊業,又干起了建築小工。

  然而,可能是因為去年那件事的影響,畢竟當時程克斌暈倒在吳玉川的辦公室門外,醫生診斷說就是受刺激過重。

  還有年齡也近五十的緣故,程克斌病倒了。

  程進虎看著他爹這個樣子心裡難受,就自作主張來求安子善。

  安子善說不清楚自己心裡是個什麼感受,薄情容易被記住,深情從來被辜負。

  程克斌這麼做,想來在那個女的心裡也種下了不可磨滅的印記,現在回到了老家,看程進虎這樣子,也原諒了他。

  原諒和被原諒,安子善又想到了自家那些親戚,還有安家業對他說過的話。

  他猛然明白了,或許這才是程進虎真正想要的結果,不管貧富,父母都在。

  難道他後來堅持懲罰程克斌的目的就是這個嗎?

  世界上最幸福的事之一,莫過於經過一番努力後,所有東西正慢慢變成你想要的樣子。

  望著面前的程進虎,安子善卻有那麼一絲說不清道不明的悵然若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