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桂雲把兩個豬頭和沉的東西掛到了自己的車把上,然後其他較輕的掛到安子良騎的那輛自行車的車把上。
因為車把上掛了好多東西,從橫樑上車就不太方便了,於是張桂雲先上了自行車,而後安子善輕微助跑後跳到了后座上。
「坐好了沒,小善?」
「坐好了,娘。」
安子善笑眯眯的答道,安子善剛說完就聽到旁邊兩個孩子在追逐打鬧、嘻嘻哈哈的喊著,「河裡有水蛤蟆叫,叫得大爺心裡惱,抓了幾隻下酒肴,咕~呱~全跑了……」。
熟悉的感覺,拿捏的腔調,在一瞬間就把安子善帶回到白眉大俠的世界中,這部95年上映的武俠劇,開創了內陸武俠劇的先河。
這句台詞是劇中白眉大俠的江湖混混徒弟房書安不時隨口哼哼的蛤蟆歌,非常的魔性,很多孩子都會,包括安氏兄弟。
房書安個性非常鮮明,他是一個愛吹牛、厚臉皮、熱心腸、多管閒事、能言善辯、思維跳躍的江湖混混。
雖然他武功不高,可他膽子很大,電視劇普一出場就帶著小嘍囉打劫白眉大俠徐良,還自我冒充是徐良的師父,後來被徐良勉強收為徒弟。
這部劇留給安子善最深刻的印象就是房書安這不時哼唱的蛤蟆歌,還有這部劇的主題曲。
刀是什麼樣的刀?金絲大環刀!
劍是什麼樣的劍?閉月羞光劍!
招是什麼樣的招?天地陰陽招!
人是什麼樣的人?飛檐走壁的人!
情是什麼樣的情?美女愛英雄!
這一段是主題曲裡面穿插的一問一答,堪稱經典,跟那首蛤蟆歌一樣深深的印入安子善的記憶中,就算是在後世也總是會時不時的想起,然後不自覺的哼唱起來。
那時候,我們的世界裡,只有好人和壞人之分,武俠劇為我們打開了善惡的啟蒙。於是,每當看電視劇或者是電影的時候,出來一個人物,就會下意識的問邊上正在看的人,「這人是好的,還是壞的?」
如果別人說是壞的,那麼就會帶著壞人的印象去看這個角色的一切表演,直接給這個角色扣上了壞人的帽子。
很多很多年以後,安子善才懂得,不管是劇中還是現實,哪能用一個好壞就能定性一個人。
人,都是複雜的多面體!
「小善?小善?」張桂雲驚詫中略帶擔憂的聲音猛的灌入安子善的耳中,他回過神來問道:「娘,怎麼了?」
張桂雲舒了口氣道:「怎麼突然沒動靜了啊,我還以為你咋地了。」
安子善笑笑,「娘,我沒事,我在想事情呢。」
突然陷入回憶中的安子善坐在自行車后座上一點動靜都沒,把張桂雲慌得不行。
安子良悶著頭騎車在前,啥也不看,安子善從張桂雲身後探頭看了他一眼,對張桂雲輕聲說道:「娘,我明天去趟京城,大概待個三四天應該就能回來。」
張桂雲微怔,沒有回頭,愣愣的望著前方,機械的蹬著自行車,過了好一會才說道:「你跟誰一起去啊?小年前能回來不?」
安子善輕聲道:「跟幾個老師一起去,參加一個作文培訓的,你知道的我作為寫的很好。小年前肯定會回來的,你放心吧,娘。」
安子善說完之後,張桂雲沉默的更久了,就在安子善忍不住要出聲的時候,她嘆了口氣說道:「小善,娘知道你現在有出息了。娘也知道你有正事要忙,不管你去做什麼,娘都支持你,你也不用編謊來安慰我。」
「我……」安子善心底微沉。
張桂雲卻沒讓他說下去,而是自顧自的說道:「上次你去魔都,其實你爸跟我說了好多事情。你們爺倆怕我不理解,其實不管你幹什麼去,只要你好好的,娘就放心,娘就支持你。」
「不管娘懂不懂你幹的事情,娘都支持你。」
安子善瞬間淚目了,這就是他的母親,那個勤勞、樸實沒什麼文化和見識的母親,她懂的不多,卻知道只要孩子好好的,家人都好好的,就夠了。
……
第二天一早,安子善提著旅行包,裡面放了幾件換洗衣服還有洗刷用品,手機充電線,推掉家人送行的要求,就離開了。
安家業和張桂雲以及安子良愣愣的站在村頭望著上了轎車遠去的安子善發呆,坐在副駕駛上,安子善從後視鏡遙遙的望著村頭上的家人,有些莫名的憂傷。
吳玉川開著車,偷偷的瞥了一眼從上車後就沉默不言的安子善,沒有說話。
他感覺到對方似乎有一些情緒低沉,暗自思索可能是因為村頭上送行的家人。
坐在后座的文卜先倒是沒有那麼多顧慮,一臉疑惑的問道:「師父,您怎麼了?」
安子善搖搖頭,隨口道:「沒事,卜先,行程是怎麼安排的?」
文卜先笑道:「我們去島城市坐飛機,直達京城市,那邊會有人接機,直接去易算師協會的總部。」
安子善點點頭,輕聲道:「你跟老周聯繫好了?老周怎麼說。」
文卜先笑笑道:「大師父說就等你去了,先給你辦理入會,切磋的事情不急。」
安子善微怔,眉頭微蹙,疑問道:「切磋的事不著急?入會的事情著急?」
文卜先訕笑道:「大師父是這麼說的,師父。我也不知道他老人家是怎麼想的啊!」安子善撇撇嘴,「我看老周同志八成是有什麼想法,沒告訴你。」
文卜先暗自苦笑,是沒告訴你啊,師父!告訴你了,你還不得打死我,我也是沒辦法,你們倆誰也不能得罪,反正等你進了易算師協會,就是一家人了。
你們兩個人掐去吧,我躲的遠遠的。
安子善用餘光瞥了后座的文卜先一眼,看到對方一臉苦笑之後,若有所思。
就在他們說話的空,汽車拐上了省道,直奔同三高速的入口而去。吳玉川悄悄的看了安子善一眼,輕聲道:「安師,繫上安全帶吧。」
「哦,不好意思。」
安子善回過神來,輕輕繫上安全帶,把座椅稍微傾倒,半躺在座椅中,微閉著雙眼,溫聲道:「老吳,馬上就過年了,你回渝都過年嗎?」
吳玉川笑笑道:「嗯,回渝都。」
安子善輕輕轉了下頭,笑著看向吳玉川,輕聲道:「老吳,我還從來沒有問過,你結婚了嗎,有孩子了沒?」
吳玉川輕笑道:「我都這個年齡了,早結婚了,安師,有個男娃。」
「哦……,那他們都在渝都嗎?你老家也是渝都的嗎?過年回老家的吧?」
「嗯,老家在渝都鄉下,但不回老家。老屋那邊沒有人住,只有每年祭拜我父親和家中老人時才會回去一趟。我父親早年因病去世了,母親這些年一直跟我們住在一起。」
吳玉川聲音平淡,講述著這些家事,安子善沒有從他的語氣中感受到絲毫的起伏。
「哦,抱歉,老吳。」安子善臉上露出淡淡的歉意,讓別人想起傷心往事,總是不對的。
吳玉川扭頭看了他一眼,微笑道:「安師多慮了,都是很多年前的事情了,生老病死皆是人之常情,我早已看開。」
安子善長嘆口氣,悵然道:「是啊,生老病死人之常情,但是真正看透的人實在是不多。」
吳玉川好奇的看了安子善一眼,對方的語氣和眼神似乎對此深有感觸,但他才這麼點,怎會經歷那麼多的生老病死。
沉默片刻後,安子善再次問道:「老吳,家中你是獨生子嗎?」
吳玉川笑道:「不呢,還有一個大哥,早年就去了國外,較少回家,不過每年春節肯定是會回來的。」
安子善面露思索之色,輕聲道:「也是,你這個年齡的,獨生子太少,必然都是有兄弟姐妹,畢竟那個時候都還沒有執行計劃生育。」
吳玉川笑道:「對啊,那個時候的觀念是多子多福,而且國家政策也是鼓勵生育的。」
就這樣,三人說說笑笑,不知不覺間兩個多小時過去了,小轎車抵達了島城市流亭機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