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明教抬起了頭,輕輕放下手中的暖瓶,望著崔秀琪疑惑道:「什麼事?」
崔秀琪沒有回答他的話,反問道:「姐夫還記得我們當年是怎麼認識的嗎?」
張明教非常不解,這怎麼可能不記得,雖然過去20年了,可那段記憶是自己心中最美好的回憶,萬萬不敢忘,也不會忘。
他沉聲道:「記得!記的清清楚楚。」
崔秀琪的臉上浮現出淡淡的微笑:「當年,南城步第一次帶我和英姐去參加你們三個人的聚會,是在老幸福路那棵大柳樹旁邊的風和居。」
「而現在幸福路已經改造過兩次了,那棵大柳樹也在七年前的第二次改造時砍掉了。」
說到此處,崔秀琪意味深長的說道:「你是不是到現在都以為那是我們的第一次見面?」
張明教愣住了,目光如炬的盯著崔秀琪,顫聲道:「難……難道不是嗎?」
崔秀琪搖了搖頭,嘴角泛起了一絲苦笑:「你肯定不相信,這一切都是設計好的,都是註定會出現的。」
張明教呆住了,嘴唇輕微的抖動著,瞳孔不斷放大,難以置信道:「你這話是什麼意思?」
「意思就是,你一定會認識我們,一定會認識英姐。」
崔秀琪一字一句的說道。
張明教還是沒有明白她的意思,難道自己的愛情都是註定,都是被設計好的嗎?
他難以接受這樣的現實?
難道文英認識他是為了某種目的嗎?
一時間,張明教浮想聯翩,心亂如麻。
崔秀琪繼續回憶道:「可能你根本不會記得,當年你們下鄉辦學的時候,有一個小姑娘也在聽課的人群之中,那時候的她跟個醜小鴨一樣,平平無奇。」
「但那個時候英姐,就已經對你萌生了情愫。」
正在胡思亂想的張明教,聽到最後這句話,又愣住了。
這些事,田文英都沒有跟他說過。
崔秀琪對於張明教的反應似乎早有預料,面色依然平靜的說道:「後來你們參加高考之後,就失去了聯繫。但英姐卻對你始終念念不忘,多年後,我帶她去參加讀書會。」
「在讀書會上她見到了南城步,她一眼就認了出來,此人就是當年一起辦學的三個人之一,還依然記得他的名字。」
「那天,英姐高興了一整天,從早到晚臉上都是美美的笑容,我很好奇的問她,她告訴了我這個秘密。她還要求我幫她,她要認識你,她說這麼多年從未忘記你。」
張明教目光呆滯的看著崔秀琪,眼眶紅了,雙手放在膝蓋上,不停的顫抖著。
崔秀琪眼中有一絲絲的憂傷,「英姐央求我假裝對南城步感興趣,跟他接觸,跟他成為朋友。然後,不管我們三個人就熟悉了,我們一起去看電影,一起參加讀書會。」
「熟悉了之後,我就跟南城步說希望認識他的朋友,再後來的事情你就知道了,英姐主動的追求你,你們就在一起了。」
張明教的心中複雜無比,激動無比,雙手不停的顫抖著,淚水慢慢的從眼眶滑落。
他咧開嘴笑了,笑得很幸福,但卻有些疑惑的問道:「為什麼這些事情文英從來沒有跟我說過?」
崔秀琪目光複雜的說道:「英姐是一個臉皮很薄、性情傳統的人,她不想讓你知道,她那麼早就愛上了你。而且她也不想讓你覺得,她是一個很有心計的女人。」
「只不過,那麼多年念念不忘之後她才看清了自己的心意,才會在再次遇見南城步的時候,如此的情不自禁。」
說到這兒,崔秀琪面色垮了下來,目光中有深深的哀傷,「也正是因為這個原因,才會讓南城步誤會,英姐喜歡他。」
「他喜歡上了英姐,但是他不知道,那個時候的英姐也不知道,那些日子的接觸之後,我暗暗的喜歡上了南城步。」
張明教的笑容逐漸消失,呆呆的看著崔秀琪。他一直以為崔秀琪和南城步的結合,是因為南家的安排,他知道南城步並不愛崔秀琪。
所以他以為崔秀琪也並不愛南城步,只是貪圖他的家世而已。
看著張明教的神情,崔秀琪冷笑道:「你們是不是一直以為,我只是貪圖他們南家的家世。」
張明教無言以對,面色黯然。
崔秀琪的聲音冷厲了起來:「我成了英姐的替代品,但是我從來沒得到過幸福,我也知道南城步從來沒有愛過我,心裡想著的始終是英姐。」
「可是我天真的以為結了婚之後,我只要對他好,真心為了這個家,為了孩子,他肯定會愛上我的,會看清我的心意的。」
「然而,確實是我太天真了,在他不小心害死了英姐之後,他的世界裡就更容不下我了,只有他的權力和兒子,他為了獲得更多的權力,他癲狂了。」
「直到現在,他都不相信,我那麼愛他。」
「我的全世界都是他,可他的世界裡卻沒有我的一絲空隙……」
崔秀琪哭了,面色猙獰,有些悽厲的吼道:「我又做錯了什麼,為什麼要這麼對我?我也只是一個普普通通的女人,只想得到簡簡單單的幸福。」
張明教不知道自己該怎麼去勸她,該怎麼說,他猶猶豫豫的說道:「那你為什麼,不一開始就告訴南城步,文英愛的人並不是他,讓他死心呢?」
「哈哈哈哈,你以為我沒有說過嗎?南城步他瘋了,他固執的相信,英姐愛的人就是他。他覺得我為了奪走他的心,故意去欺騙他。那天,惱羞成怒的他,第一次對我動手了。」
似乎是這個秘密憋了太久太久,第一次對別人傾訴,崔秀琪的神情乖張,言辭激烈,情緒非常的不穩定。
張明教張了張嘴,卻沒有一絲聲音發出。
過了許久,等待崔秀琪的情緒穩定下來之後,張明教輕聲問道:「那麼,你今天為什麼又把這些事情告訴我?為什麼你以前不說?」
崔秀琪目光有些敵視的看著張明教,冷聲道:「我為什麼要告訴你,這一生我過得如此不幸福,不快樂,都是你們的責任。」
張明教愣了,目光異常複雜的看著她,看著面部有一些扭曲,雙眼中帶著恨意的崔秀琪,深深的嘆了一口氣,突然間感覺心口堵的厲害。
望著眼前的這個女人,想起二十年前,那個熱情洋溢青春活潑的姑娘,怎麼看都不像是一個人了。
崔秀琪沉默了一會兒,輕聲道:「我知道,我能到公路局上班,肯定是你的安排。如果你不說,高策不會這麼做的。」
「謝謝你……」
「今天把這件事情告訴你,是因為我想你幫我一個忙,南楓在學校受到了很多同學的欺辱。南家倒了,所有人都跟躲避瘟神一樣的躲著我們。我只能求你幫我,作為報答,我把當年的事情原原本本的告訴你,還有……」
崔秀琪拿起沙發上的包,從包里拿出了一個硬殼的筆記本,本子的表面是那種覆膜的,放眼看去,膜都已經掉了,表面有一朵盛開的牡丹花,紅紫相間的花色已經黯淡無光。
她摩挲著筆記本,目光複雜的說道:「這是英姐……當年遺失的日記本,她落在了讀書會上,我撿到後沒有還給她,今天也算是物歸原主了。」
張明教激動萬分,猛的站起身來,伸出雙手接過本子緊緊的抱在胸前,顫聲道:「謝謝!謝謝你秀琪!」
崔秀琪目光複雜的看著他,輕聲道:「你就不想問我為什麼當初沒有還給英姐嗎?」
張明教臉上帶著傻傻的笑容,非常滿足,非常幸福,「不重要了,都已經不重要了。」
崔秀琪愣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