剛喊了三個字,魏軍猛然反應過來,南家已經徹底完蛋了啊,自己還怕這小霸王做啥。
就在一秒之間,魏軍上演了極限變臉操作,略微佝僂的背和諂媚的笑臉,瞬間消失全無,聲音也多了些調侃的意味,懶洋洋道:「您這是要做什麼?」
南楓似乎沒有意識到魏軍的變化,神態和語氣絲毫未變,「不知道這個大姨做錯了什麼,一把年紀了還要跪在魏大隊面前?」
魏軍愣了一下,這南楓是什麼意思,難道是要為這個菜農出頭?
怎麼可能?沒有聽說過小霸王有過打抱不平的善舉啊?
魏軍想了一圈,也不確定這南楓究竟是想幹什麼,轉念一想,反正自己現在也不怕他,且看看這傻孩子究竟想幹啥?
想起曾經這南楓在自己面前趾高氣昂的樣子,魏軍有些玩味的笑了。
「哦?你說這個菜農啊,她沿街擺攤賣菜違反了城市管理條例,我要沒收她的桿秤,她不想給,然後就這樣嘍。」
南楓皺起了眉頭,他沒有想到情況跟他想的不太一樣,他以為是這個魏軍故意找茬。
其實事情正如他所想,就是魏軍故意找茬。
最開始,魏軍從車窗看的並不是太清楚,他以為張桂雲是在路上售賣的,所以才會通過車上的揚聲器驅趕張桂雲離開。本以為自己喊完了之後,對方就會乖乖的,灰溜溜的離開。
每次他開車走在縣城道路上這樣驅趕小商小販的時候,屢試不爽,他很享受這種感覺,享受這些小商小販看到自己就怕的要死,躲著自己的感覺。
有的時候小商小販多了,一起驅趕就跟放羊一樣,讓他爽的不行。
然而,他沒有想到,這次自己照例喊了一通後,對方卻毫無反應。對,從他的角度看到的結果就是,這個菜農理都沒理自己,甚至都沒回頭看自己一眼,依然我行我素的賣菜。
看到那一幕,魏軍的火氣瞬間就上來了,在執法大隊自己都是說一不二的,一個小小的菜農居然都不把自己當回事。
於是,後面發生的事情就順其自然了,雖然下車後他也發現了,對方是在小區門口,按例這不是他們執法大隊的管理範圍,然而既然已經下車了,且自己被抹了面子。
那麼,這個面子他就必須要找回來。
所以門衛老李逞英雄會被他連罵帶嚇,趕走。
所以走後門,花錢進執法大隊的陳飛仗義執言,會被惱羞成怒的他罵個狗血淋頭。
在魏軍看來,既然陳飛進了執法大隊,那就是他的下屬,既然是他的下屬那必須按照他的意志行事,在執法大隊,他必須擁有絕對權力。
在執法大隊,他魏軍就是絕對真理,說了作數,定了算數,以他說的為準,以他定的為準,他說的就是政策,必須無條件執行。
而新來的陳飛,居然如此沒有眼力勁,這讓他懷恨在心,他罵陳飛的話,正是他的真實想法,回去就讓他滾蛋,錢也別想拿回去。
不知怎的,當南楓走出小區大門看到張桂雲跪在魏軍面前那一幕時,心底有隱隱的痛楚。本能的,他覺得魏軍這樣做太過分了,他想幫幫這個菜農大姨。
所以他才說出那樣的話,他覺得以前這個魏軍怕自己怕的要死,就算爸爸被抓了。他應該多少還會賣自己點面子,還會怕自己一些。
畢竟這些成年人辦事,不像自己的同學那樣簡單直接,成年人往往想的很多,顧慮重重的。
想了一下,南楓笑著說道:「我看也沒多大事,不如魏大隊給個面子,把桿秤給這個大姨,讓她回去吧!你看她推著這麼大的菜簍子走街串巷的賣菜,也不容易是吧?」
崔秀琪震驚了,目瞪口呆的看著身邊的兒子,仿佛第一次見他,以前從不認識一般。
魏軍也驚呆了,瞠目結舌的望著南楓那張略帶笑意的臉,這怎麼可能?這小霸王真是給這菜農求情的?
南楓居然是來打抱不平的?
太陽打西邊出來了?
魏軍忍不住揉了揉自己的眼睛,然後再看過去,對啊,就是那個囂張跋扈的南楓啊。
一時間除了跪在地上的依然在苦苦哀求,拽著自己的桿秤不鬆手的張桂雲,小區門口安靜無比。
魏軍愣了好一會,然後就笑了,笑著笑著就裂開嘴大笑起來,「哈哈哈哈。」
他笑的合不攏嘴,笑的上氣不接下氣,笑的都直不起腰了,手也使不上勁了。
南楓的臉色慢慢的沉了下來,越來越難看。
終於,魏軍停了下來,臉上卻依然帶著笑意,一臉嘲弄道:「喔,給你面子?你是誰?我們認識嗎?」
然後魏軍又一副恍然大悟的樣子,震驚道:「啊!你是南楓?你是南家的大少爺,你是咱們縣的小霸王?居然是你!」
如此惺惺作態之後的魏軍再次面色平靜下來,直至沒了笑容,面色越來越冷,寒聲道:「你南楓現在算個什麼玩意兒?嗯?讓我給你面子?你有個屌面子,你個小屁孩在這充什麼大尾巴狼?沒有南城步,你算什麼玩意兒?」
這一連串的操作,簡直是戲精本精,可南楓一點也沒有感覺到有趣。
他的臉色已經難看到了極點,他高估了自己,原來成年人的世界比孩子的世界要更赤裸裸,要更殘忍,更現實百倍千倍,甚至萬倍。
南楓的胸膛快速起伏著,卻說不出話來,小臉憋的通紅,腦門上的血管凸脹。
崔秀琪早就看不下去了,橫眉怒目的斥道:「你這個人怎麼這麼無禮,簡直太過分了,你這樣沒有素質、無視法紀、出口成髒的人怎麼會進入城管隊伍?城管是一個城市文明的縮影,你這樣的人不是給蓮山抹黑嗎?」
魏軍笑了,饒有興趣的看著崔秀琪,雖然大概猜出了她的身份,但他還是要再確認一下,「你又是誰?我們的南縣長夫人嗎?」
崔秀琪抖了抖眉,冷哼道:「是又怎麼樣?」
「哈哈,有意思,相當有意思。如果我告訴你,我這個綜合執法大隊的大隊長是給你男人塞了五萬塊錢當上的,你怎麼想?」
崔秀琪突然變色了臉色,瞬間蒼白如雪,顫聲道:「不可能,就你這種人,怎麼可能見到他?」
她說的話,魏軍不以為意,笑嘻嘻道:「你說的沒錯,我是沒見到我們的南縣長,噢,現在是前縣長了。我是把這錢塞給了他的秘書,你告訴我他的秘書收了,他不知情?」
「哈哈,真是有趣,有趣啊。」
就在崔秀琪母子面色蒼白,難看無比的時候,一部黑色轎車從遠處緩緩駛來。
也就在這個時候,跪著的張桂雲感覺到魏軍拽著桿秤的手鬆了,猛的把秤從魏軍手裡奪了過來,放到菜簍子裡就準備騎著車子跑。
感覺到手上一空,魏軍怒了,邁出一步就追上了剛摸到車把的張桂雲,猛的一腳踹向了她的菜簍子,怒罵一聲,同時對著張桂雲的臉就是一巴掌扇了過去。
「你還敢抗拒執法,跑你麻痹。」
「砰」。
自行車摔倒在地,菜簍子裡剩下的小油菜全部滾落在地,散落的到處都是。
「啪」。
重重的耳光扇在了張桂雲的左臉上,她左邊的臉瞬間留下了一個清晰的巴掌印子,肉眼可見的腫了起來。
「住手!!」
「我操尼瑪!!」
一聲晴天炸雷般的厲吼,在所有人耳邊響起,這聲音聽來就讓人感覺到心如刀割的憤怒、森森的寒意,甚至還有淡淡的殺機。
很難想像,一個聲音裡面是怎麼做到讓人感受到這麼多情緒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