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這人的意思還是個官,老李雖然氣的不行,卻不再說話,憋的老臉通紅,扭頭就走了。
「操!就個看門的還那麼多廢話,不知道臉腚的玩意兒。」
黑痣男子蔑視的看著老李離開的背影,唾了一口在地上,罵罵咧咧道。
轉頭又看著張桂雲還呆站在原地,兇狠的瞪著她,伸手就抓過了菜簍里的桿秤,喝道:「這秤沒收了!趕緊滾。」
張桂雲臉色大變,慌忙抓住自己的桿秤哀求道:「不要拿走我的秤啊,求求領導了,你拿走我的秤,我以後怎麼賣菜啊!」
張桂雲焦慮、心疼無比,買一桿新秤要花一百多塊錢,收成不好的時候她要來縣城賣兩趟菜才能換回來。
其實菜農真的不賺錢,從他們種菜的時候就不斷的投入,人工先不說。菜種需要買,肥料需要買,農藥需要買,各種工具需要買。
還有爬秧生長的蔬菜,比如豆角、黃瓜,這些需要買竹竿架起來才行。
還有需要覆膜的蔬菜,就要買大棚膜,林林總總都是需要投入錢的。
舉個例子說,張桂雲這車小油菜大概200斤,假如按照均價七毛一斤算,賣完之後賺140塊,這是毛利潤。
這200斤小油菜是掐根,洗淨泥沙的,還有一些腐葉也摘掉了,是張桂雲種植的大概10米長,1.2米寬的一隴菜窪的產量。
而這一隴菜窪的小油菜,簡單估算一下看的到的投入,兩包油菜種花了7.6元;噴灑過兩次農藥分別治理霜霉病和白銹病,花了28.7元;種植之前鋪了一層動物有機肥,花了9.5元,從附近養雞場購得,這部分花費共計45.8元。
其他看不到的投入,比如人工,工具折損之類,大概也在這個數左右。
也就是說,種植售賣後的淨利潤在毛利潤的40%-50%,這才是絕大部分像張桂雲這樣的菜農的現狀。
小販就不同了,他們的投入很清晰,除了人工就是批髮菜的成本,他們的淨利潤可以達到80%左右。
而且小販都是選擇熱銷的菜進行販賣,不像菜農,他們種下之後完全不知道收穫的時候是什麼樣的行情。
正因為賺的很少,張桂雲才會選擇零售擺攤賣,其實她也可以選擇批發給小販,但就如這小油菜,批發價可能不到六毛錢,那她的毛利潤可能就只有120塊不到了。
也因為如此,被黑痣男子拿走桿秤之後,張桂雲才會這麼焦急,實在是這一桿秤的錢對她來說真的太多了。
眼看著張桂雲抓著秤桿不鬆手,黑痣男子怒了,罵道:「你他媽給我鬆手,再不鬆手把你的車子和菜籃子也沒收了啊?」
此刻的張桂雲恐懼無比,只知道不停的苦苦哀求,「求求領導了,恁大人大量把秤還給我吧,我馬上走,行不行?這把秤的錢對俺家來說太貴了,我給恁跪下了。」
張桂雲布滿皺紋的額頭深深的皺起,微陷的眼眶蘊滿了淚水,眼神中都是哀求之色,說完,手裡還拽著秤不鬆手,人就跪在了地上。
黑痣男子身後的那個開車的男子望著這一幕有些不忍,他知道大隊長今天是雞蛋裡挑骨頭,就像那個看門老頭說的一樣。
流動攤販在小區門口售賣,只要不占城市規劃道路和人行道,就不歸他們城管來管。
那就是小區物業和負責人的事了,人家門衛不趕,都同意了,你這又是為哪般啊?
這男子欲言又止了幾次,最後實在看不下去了,輕聲說道:「魏大隊,看這大姐也挺不容易的,要不就算了吧?」
這黑痣男子,也就是綜合執法大隊的大隊長魏軍,聽到這話就怒了,側頭看向陳飛,沒臉沒鼻子的就罵上了。
「陳飛,你腦子是進了屎?滿嘴噴糞啊,我這是為咱們縣城管理執法,這事是說算了就能算了的?法律法規都是兒戲啊?你知不知道什麼叫法不容情?」
「你他娘的說這種不帶腦子的話,你是不是不想幹了,你是不是覺得你家裡人為了你進來給我塞了一萬塊錢,我他媽就得貢著你?」
「恁娘怎麼生你這麼個超霸彪子玩意兒,我看你回去就別幹了,早點滾,省的礙我眼。」
陳飛沒想到會有這一出,他以為都是同事,他說的話就算對方不聽,也不會怎麼樣。他沒想到魏軍居然如此的囂張霸道,口無遮攔。
被魏軍罵的臉一陣白一陣紅的陳飛,微低著頭,面色難看到極點,雙手緊緊的握著拳頭,指節都攥的發白了。
他很想揍這個混蛋,罵他就算了,還罵他的母親,實在是忍不了,然而魏軍提到的一萬塊錢讓他拼命忍住了揍他的衝動。
陳飛想起了當時父母托關係把他安排到執法大隊工作時的情景,那一萬塊錢是父母三年的積蓄。他的父母只是紡織廠的普通職工,兩個人加在一起每個月也不過六百出頭的工資。
除了心中恨極了這個魏軍,陳飛心裡還有淡淡悔意,自己就不該強出頭。
望著陳飛紅白交間的,變換莫測的臉色,魏軍撇了撇嘴,嗤之以鼻。
也不撒泡尿照照自己是個什麼玩意兒,來管他的事,真是個沒有眼力勁的東西,回去後就把他安排到第三小隊。
剛剛走出小區門口的崔秀琪和南楓母子就看到了眼前這一幕,張桂雲跪在魏軍面前,兩人都拽著一桿秤,魏軍唾沫星子飛濺的罵著陳飛。
而陳飛則站在那兒一動不動,仿若一座隨時都可能噴發的火山。
崔秀琪輕皺了下眉頭,準備直接路過,這些人她又不認識,而且看樣子是城管在執法。
誰知道,剛走了兩步,就感覺到兒子拽著自己的手停下了,她有些疑惑的順勢望去。
只見兒子擰著眉,若有所思的望著面前的一幕,尤其是盯著跪在地上的那個婦人,臉上露出猶豫之色。
魏軍正看著陳飛,面相皮卡車的方向,所以並沒有看到小區門口的崔秀琪母子。
南楓猶豫了一會,綻開了眉頭,笑著喊道:「魏大隊這是幹什麼,這麼威風?」
正在怒罵陳飛的魏軍猛的一哆嗦,這個聲音太熟悉了,而且是他的噩夢。
瞬間來自生理的條件反射,魏軍臉色秒變,笑容滿面,扭頭望向聲音傳來的方向,諂媚無比的喊道:「南少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