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亞鵬啊，你的保密意識可真是不咋地，我來東北這麼重要的消息，你竟然連最基本的保密工作都沒做」
站在飛馳汽車廠門口，李清風從車上下來，首先就是對著張亞鵬一通數落。
本來李清風的計劃是悄悄過來，在發布會上露個面，不給當地反應的機會，發布會一結束就立馬走人。
這下好了，被人逮了個正著。
張亞鵬滿臉尷尬，被數落只能受著，現在整個檸檬一系全都在被無數雙眼睛死死盯著，別說大出風頭的華芯了，就連沒什麼成績的飛馳汽車也被上面盯的死死的。
新車發布這麼大的動靜，還指望著媒體宣傳呢，李清風要來的消息怎麼可能瞞得住。
狠狠數落張亞鵬一通後，李清風心裡這才稍微暢快了些，有心情打量許久未來的飛馳汽車廠。
和幾年前來的那次不一樣，現在的飛馳汽車廠來了個徹底的改頭換面。
以往略顯簡陋的汽車廠大門已不見蹤影，取而代之的是一座頗有些氣勢的高大建築，門柱粗壯有力，整體框架以堅固的鋼材構建，撐起了頗為寬敞的空間，大門頂端呈拱形。
門頭的正中央，高懸著「飛馳汽車廠」五個大字，字體剛勁有力，是根據鄧公當年的手書拓印而來。
兩個門柱之間的間距在十米以上，用上了此時還很少見的電動伸縮門。
工廠內正對大門的是一個面積不小的廣場，廣場中間也不知道從哪弄了個大石頭，石頭上也用黃漆刷上了『飛馳汽車廠』這五個大字。
看著眼前的巨大改變，李清風開口稱讚了一聲「好」。
畢竟是汽車廠，大門作為工廠的臉面，搞的雄偉一些，這樣自己臉上才有光。
要不然別人一看，還以為他李清風窮了呢
心情不錯的李清風，沒有忘記知青時期的老大哥周擁軍，問起了周擁軍的情況，得知人在飛馳工作的很好，家裡日子過得很不錯後，李清風心裡稍感欣慰。
只是遺憾周擁軍前段時間跟著去外地出差了，這一趟過來無緣相見。
囑咐張亞鵬等周擁軍出差回來，代替自己向他問好後，李清風這才邁步走進汽車廠。
飛馳汽車廠這兩年沒少圈地，如今整個汽車廠的面積大的驚人，想要走路參觀，已經沒可能了。
坐在飛馳生產的全包圍觀光車上，沒有去參觀飛馳的生產車間，一行人直奔明天的發布會場地。
在場地現場，李清風看到了本次發布的新車。
飛馳這款即將上市的新車，車型總體上方方正正，符合這個時代的審美，車輛造型上和目前市場上的頭部產品桑塔納並沒有什麼差距。
內飾搞的就比桑塔納要花哨的多了，特別是中控台，雖然沒有飛馳三百上面的顯示屏，但是搞的依舊相當複雜，那麼多按鈕，看起來就充滿科技感。
簡單看了一眼汽車的內飾，李清風滿意的點了點頭：「這輛車的成本多少？定價多少？」
「這款車的用料很紮實，目前只有一款手動擋，成本是八萬塊，定價十二萬，給經銷商的價格是十萬塊，一台車有兩萬塊的利潤」張亞鵬看著新車說道。
李清風點了點頭，開口囑咐道：「價格不要定十二萬，改成十一萬九千八，另外要注意，這個價格是咱們廠的底線，以後的車型不能低於這個價格」
「額，咱們的老百姓還很窮，十二萬的價格我已經覺得略貴了，我還想著再研發一輛售價十萬塊的汽車呢」
「不行，咱們飛馳在老百姓眼裡是官車，屬於和奧迪一樣的高檔貨，好不容易把高端形象豎起來了，再開發低端車那不是砸咱的牌子嗎」
「好吧，我知道了」
和飛馳汽車的一眾廠領導見一面，詳細地了解了他們對於新車後續市場推廣計劃。
飛馳汽車廠的推廣計劃，總體上來說中規中矩，是這個年代的標準三板斧，無非是電台，報紙和電視。
李清風對此談不上滿意，也沒什麼不滿意的，傳統行業都這個樣子。
晚上李清風本想隨便在廠里吃點，直接去張亞鵬家裡睡覺，誰成想還沒到飯點呢，邀請電話一波一波的打到了張亞鵬的電話上。
「老李，市里一把手的電話，不好推，說晚上請你吃飯，你看要去嗎？」
連著推了幾波哈城本地企業家請吃飯的電話，最後一個實在是不能代替李清風退掉的張亞鵬，不得已拿著電話走了過來，詢問李清風的意見。
李清風想了想，點頭答應了下來，畢竟是省會城市的一把手，這個面子還是要給的。
簡單收拾了一下，帶著何光欽在張亞鵬的陪同下，來到了市中心一處熱鬧的街道。
通過車窗看著外面燈紅酒綠的霓虹燈招牌，街邊大樓金碧輝煌的裝修，李清風開口感慨道：「這片是哈城的娛樂聖地吧？就這一條街上，我看見好幾家夜總會的招牌」
「是，都是八十年代末發展起來的，最開始的時候是舞廳，慢慢形成了娛樂場所聚集區」張亞鵬作為哈城本地人，對於哈城的變化張嘴就來。
「這邊有什麼特色飯店嗎？」
「沒有，這兩年哈城的社會風氣不好，領導們招商喜歡在這種地方談，在飯桌上請大老闆們吃過飯，扭頭車都不用上，轉身就進了隔壁的夜總會開始第二場，過了這條街就是洗浴場所，從夜總會出來再去泡個澡」
聽張亞鵬說完李清風面上沒有任何表情，這一套除了首都是暗著來以外，全國各地都是這一套流程明著來的，早就見怪不怪了。
汽車緩緩的停在一處金碧輝煌的飯店門口，旁邊就是一家裝修的同樣金碧輝煌的夜總會。
李清風沒有下車，而是看著門口放了長長四排的花籃皺眉。
「嚯，這人什麼來頭啊，飯店開業，大大小小的機關單位都給他送花籃？」何光欽看著飯店門口的排場，忍不住驚呼道。
張亞鵬瞟了一眼，不確定的說道：「好像是哈城的一家房地產公司老闆媳婦開的店」
「好像是？」
「我雖然在本地，但是跟本地的企業從來不怎麼接觸，具體是不是我也不清楚」
這時一直沒說話的李清風開了口：「肯定是，不是在當地搞房地產的，來不了這麼多機關單位給送花籃，看來這位老闆就是當地的黑社會老大了」
這年頭的東北除了國企，外資以外，正經做小生意的多，稍微大點的企業就不怎么正經了，大部分企業老闆出身都不乾淨，都是真真正正的『一路殺出來』。
這群人講究個面子，也只有他們才會這麼高調。
「確實是，據說以前是跟著喬四干拆遷的，前幾年不知道怎麼就冒出來了，接了市裡的很多拆遷改造項目，現在成了哈城的頭號人物」張亞鵬開口解釋道。
李清風皺了皺眉：「喬四？怎麼這麼耳熟呢？」
「你忘了，當年我被錢家父子敲詐勒索，你為了收拾錢家父子，摟草打兔子的順便把那個喬四給收拾了」
「哦，對對對，想起來了，原來是他啊，我說怎麼這麼耳熟呢」李清風露出了恍然大悟的表情。
此時正是娛樂場所上班的時間，汽車停在飯店門口這麼一小會，窗外一輛接著一輛的自行車過去。
無一例外的都是騎自行車的是男性，後面坐著的是女人，他們的目標都是路兩邊的夜總會。
自行車停到夜總會門口，后座的女人下車，男人默默看上一眼後，一言不發的轉身蹬著自行車離開。
副駕駛的何光欽看著車前發生的事情，不解的向一旁的司機詢問：「這是怎麼一回事？哈城還有騎自行車拉人的嗎？不應該騎三輪車嗎？」
「額，這個.」
張亞鵬的這個司機自然知道這是怎麼一回事，不過卻不知道應該怎麼開口跟何光欽解釋，支支吾吾了半天也沒說出個所以然來。
看著何光欽的目光投向自己，張亞鵬臉色不怎麼好看的說道：「沒什麼不好說的，這些人是兩口子，那些男人是送自己媳婦來上班的」
「.」
沉默良久，何光欽開口說道：「這他們也不像是吸毒的啊，怎麼克服心裡那關的？」
「怎麼說？」
「香江也有不少這種事，要麼是底層沒有收入來源好吃懶做的流氓混混，要麼是癮君子，但凡是個正常人，都做不出來這種事」
李清風剛想說點什麼，看到從飯店出來一群領導打扮模樣的人，意識到正主來了以後，沒有多說，開門下車。
對面那群人中，為首的一位中年男子還沒到身前，就熱情的伸出右手：「李教授，久仰大名啊，盼星星盼月亮，可算把您盼來了。」
嘿，體制內的人就是會說話，一個稱呼就讓李清風心裡舒服不少。
「什麼教授不教授的，我又沒有在學校教課，只是個虛名而已，當不得數」李清風謙虛的說道。
「李教授您的學問人盡皆知，就算沒教書，那也是教授」
李清風抿嘴一笑，沒有說話。
經過張亞鵬的介紹，李清風知道眼前之人正是哈城的大領導孫宏宇，其餘人分別是負責主管招商的主任鄭志宏，以及一些當地的工作人員。
在飯店門口互相認識寒暄過後，在眾人的簇擁下，走進了飯店。
這家飯店內部裝修得極為奢華，哪怕是在首都南方，具有這樣裝修的飯店也只是少數。
在飯店服務員的帶領下，穿過不算太長的走廊，來到一間有著朱紅大門的包廂前面停下。
服務員站在包間門口，向著李清風等人開口介紹：「各位領導，這間包房是我們老闆特意為各位領導準備的，平時根本不對外開放」
此話一出，包括孫宏宇在內的孫宏宇一眾人等，皆是面露微笑的點點頭。
李清風看了眼包間上面掛著的『正大光明殿』的這個牌子，又看了看孫宏宇他們，心裡閃過一絲冷笑，這是把自己當皇帝了？
推開朱紅大門，裡面確實是按照太和殿的風格做的裝修，到處雕龍畫鳳的，就連龍椅都一比一的復刻了出來。
包間內面積三百多平，正堂吃飯的飯桌倒是中規中矩沒有特別離譜，畢竟太大的話不方便談事。
飯桌正對主位的對面是一個戲台，是給舞女預留的位置。
這種場面李清風見多了，沒有絲毫的驚訝，別說按照故宮進行裝修，就連開在故宮裡的飯店哥們都吃過，沒什麼希罕的。
眾人依次落座，簡單寒暄過後，孫宏宇一拍手，示意服務員上菜。
很快，一群手中端著銀盤，身著前清宮女服裝的服務員魚貫而入，同時對面舞台上也站上了一個身姿婀娜的古裝美女。
李清風先是看了眼桌上的菜品，那真的是滿漢全席，連熊掌都有。
又看了對面正在跳舞的女人一眼，跳的還行，就是穿的太少，太過露骨，一點都沒有古代舞女那種含蓄婉約之美。
等菜上齊後，孫宏宇笑著舉起酒杯：「李教授，此次您來到哈城，對我們哈城而言是莫大的榮幸，這第一杯酒，我敬您，感謝您為哈城做出的貢獻，一個飛馳汽車廠，為哈城提供了上萬人的工作崗位，拉升了哈城的經濟，我替哈城的老百姓謝謝你」
李清風端起酒杯，皮笑肉不笑的回應道：「孫領導，您這可就太抬舉我了，哈城的經濟一直不錯，有沒有飛馳汽車廠都影響不到什麼，一路上我看到哈城的大街小巷到處都是一片歌舞昇平的景象，娛樂場所一家挨著一家，一家比一家高檔，這可全是您的功勞啊」
說罷，也不看孫宏宇什麼反應，直接一口將杯中酒給悶了。
諷刺，赤裸裸的諷刺，進來之前看到的那一幕，就夠讓李清風心裡不舒服了。
進來以後看到這包間的裝修，桌上的滿漢全席，這毫不遮掩的行為，氣的李清風的火氣直往腦門上涌。
不陰不陽的諷刺已經是李清風壓制火氣的結果了，但凡換一個地方，那就是直接劈頭蓋臉的指著鼻子罵了。(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