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4章 圍魏救趙(二)

  長樂宮中,紅燭高照,火光在微風中輕輕搖曳,光影在雕花的牆壁上來回舞動。

  「來呀,快活呀,反正有,大把時光……」愛妃竇氏躲藏在一處偏僻角落裡,言笑晏晏地說道。

  她臉色紅潤,額頭微微出汗,身上襦裙也被扯開了一道口子,露出大半雪脯,十分吸睛。

  好在大順皇帝李鴻基蒙著布條,什麼也看不到。

  他在空曠的宮殿裡反覆摸索著,時不時發出歡快地呼喊聲:「愛妃,你莫要躲藏太久,朕定能尋到你。」

  竇氏則貓著腰,輕手輕腳地在屏風後移動,用手帕捂著嘴,努力不讓自己笑出聲來。

  「陛下,您往哪兒尋臣妾呢?」竇氏嬌嗔地說道。

  李鴻基笑著回應道:「哼,這宮中就這麼大,愛妃你逃不出朕的手掌心。」

  他循著聲音所在方向,大步向前,猛然撲了過去。

  竇氏擔心李鴻基撲了一個空後,有可能會摔倒在地,這次便沒有再躲閃,而是讓李鴻基抱了一個嚴嚴實實。

  李鴻基把美人摟在懷裡,大呼痛快,他連眼睛上的布條都顧不上取下來,便將腦袋靠在對方雪膩香肩之上,沉重的壓力讓懷中婦人不堪其負,很快變得嬌聲浪語,氣喘吁吁起來。

  就在二人嬉鬧之時,一陣急促而雜亂的腳步聲由遠及近。

  一名小太監滿臉驚恐地沖了進來,「撲通」一聲跪在地上,聲音都變了調:「陛下,陛下,大事不好啦!」

  李鴻基停住腳步,扯下布條,怒喝道:「你好大膽,何事驚慌?若是無故驚擾朕,定不輕饒!」

  小太監哆哆嗦嗦地說道:「陛下,冀國公周進……周進他率領數萬大軍,正朝長安進發,看樣子來者不善啊!」

  李鴻基瞪大了眼睛,眼中怒火燃燒:「周進!這個混蛋!朕當初殺入北平時,待他老弟周益也還算客氣,直接授予禮部堂官兼國子監司業之職,他為何要如此咄咄相逼,讓我不能多過上幾天快活日子?」

  他氣得渾身發抖,心中又驚又怒。驚的是這場突如其來的變故,怒的是周進不講義氣的事實。

  難道屬於他李鴻基的風流快活的好日子,就這樣快要到頭了嗎?

  一旁的竇氏也花容失色,趕忙走到李鴻基身邊,拉著他的衣袖說道:「陛下,莫要急壞了身子。或許……或許其中有隱情,是不是有人蠱惑了冀國公?」

  李鴻基眉頭緊鎖,咬牙切齒地說道:「不管有何緣由,他此舉就是狼子野心,就是意欲圖謀不軌!陝甘行省一帶,剛有幾分太平氣象,他就想讓老百姓再度陷入戰亂之中,等他戰敗以後,朕定不輕饒他!」

  這時,丞相牛聚明也匆忙趕來,神色凝重:「陛下,此事需從長計議,當務之急是要穩住長安局勢。」

  李鴻基深吸一口氣,努力讓自己鎮定下來:「傳朕旨意,速召眾位將臣進宮,商討應對之策,絕不能讓周進這廝得逞!」

  眾人領命而去,長樂宮中瀰漫著緊張壓抑的氣氛,仿佛一場暴風雨即將席捲整個長安。

  在隨後的朝會上,李鴻基將牛聚明、宋康年等人罵了一個狗血淋頭。

  本來,按照李鴻基的意思,田玉峰決意突襲漢中以後,他將另外派遣一員虎將,前往潼關坐鎮,將冀國公府一系軍事力量,阻擋在陝甘行省之外。

  但牛聚明、宋康年這兩位丞相卻建議說,周進千里奔襲,勞師襲遠,戰鬥力必然大打折扣,他的主要目的,又是救援漢中府,影響不到長安這裡。

  還不如就讓冀國公府一系和田玉峰部、張敬軒一部打生打死,反正死道友不死貧道嘛。田玉峰已經生出異心,聽調不聽宣,張敬軒在蓉城更是張羅著成立大西政權,讓他們三方相互傷害,有何不可?

  大順軍也好藉此觀察冀國公府一系的作戰水平和風格,為將來雙方衝突時提供參考。

  「都說周進名下的侍衛親軍,個個都是燧發槍高手,便讓西王張敬軒派來的人馬前去探個底,也不是什麼壞事。」牛聚明當初曾這般說道。

  李鴻基也覺得有些道理,冀國公府一系再強,也不可能打遍天下無敵手,最好是讓他周進徹底惹怒西王張敬軒,導致雙方死磕,大順軍便可以螳螂捕蟬,黃雀在後了。

  鑑於此,田玉峰撤出潼關後,李鴻基並沒有第一時間派人前去接防,而是坐看整個潼關,化為一片火海。

  可現在,冀國公周進不按他李鴻基的劇本往下走,而是直接向長安進發,這能不讓他生氣嗎?

  這時候,宋康年在底下說道,「皇上無須憂慮。田玉峰部將郝永忠,前一段時間來到長安遊說,說是田玉峰打下漢中以後,潼關再無人坐鎮,他願意前往潼關,替皇上分憂。既然冀國公周進一系進犯陝甘行省,倒不如讓郝永忠先和周進會上一會。周進再強,但我們大順也不能避而不戰,總得先試一試他手下部眾的火候再說,沒有不先打一仗,咱們就自亂陣腳的道理。」

  李鴻基一想也對,他現在將朝中諸人罵得狗血淋頭,不是長他人志氣,滅自己人的威風嗎?

  「也罷,便令郝永忠署理潼關總兵,領五千新兵,阻滯冀國公府一系大軍前進。」李鴻基吩咐道。

  李鴻基並不指望郝永忠能夠擋住周進,要是這麼容易,清廷主力也不會在周進手下反覆吃虧了。

  他的主要目的,還是想拿郝永忠作為炮灰,來探一探周進的根底,了解冀國公府一系軍隊的打法。

  因此,他任命三弟李鴻敬作為監軍,派出數百名刀斧手隨行,幾乎是押送著郝永忠奔赴前線。

  郝永忠被逼上梁山,只能選擇背水一戰了。

  而冀國公府一系,以燕趙軍騎營數千人為先鋒,從潼關出發後,沿著官方修建的主要道路向西南方向行進,很快攻陷了華陰縣。

  大順派來的那位華陰縣令,讓其他人務必死守不退,自己卻偷偷地溜之大吉,眾人得知消息後,便也跟著作鳥獸散了。

  華陰是西嶽華山所在地,地勢極其險要,但道路相對較為平坦,十分有利於騎兵通行。

  齊魯軍騎營在此稍作休整,等到主力趕上來,補充了軍需物資以後,便離開華陰縣城,繼續向前進發,數日後抵達渭南府。

  渭南府城乃陝甘重要軍鎮,有較為完善的補給設施和驛站,可供軍隊停留和補給。

  隨後,燕趙軍騎營又從渭南出發,再向西北行進,經過臨潼。臨潼因擁有秦始皇陵等重要歷史遺蹟而聞名,這裡的地形較為複雜,有丘陵和山地,但也有較為寬闊的道路可供行軍。

  郝永忠本來想在臨潼附近設下埋伏,但不曾想,冀國公府一系的作戰行動會這麼迅猛,他剛率領五千新兵進駐臨潼,燕趙軍騎營便在臨潼城下出現了。

  在正常情況下,郝永忠應當選擇依城堅守,不和對方進行野戰。

  奈何臨潼是一座縣城,糧草儲備不多,哪怕不給城裡的老百姓分一顆糧食,也僅能供他手下五千將士嚼用個把月時間。

  他根本沒有長期守城的條件,惟有速戰速決這一條路可走。

  好在他率領軍隊從長安過來時,一路上都在進行操練,已能在營中做到令行禁止,勉強算是一支合格的軍隊了。

  或許,他還真有機會擊敗燕趙軍騎營也說不一定,畢竟燕趙軍騎營中,成員複雜,三分之一是女真人,三分之二是南朝各族人,是不是真能做到配合無間,共同進退,還是一個問題。

  郝永忠覺得,他或許可以抓住這個機會,給予冀國公周進一次迎頭痛擊,也好突顯他郝永忠在大順軍中的地位。

  臨潼城外原野之上,燕趙軍騎營終於遇到了一次像樣的抵抗。

  硝煙如濃密的烏雲般滾滾翻騰,遮天蔽日,預示著一場殘酷廝殺即將展開。

  大順軍步卒們宛如鋼鐵鑄就的壁壘,緊密而有序地排列著。長槍兵們將手中的長槍斜指天空,槍尖在煙霧中閃爍著冰冷的寒光,恰似一片寒光粼粼的槍林,那是他們抵禦騎兵衝擊的利器。

  盾牌手們則穩紮馬步,將厚重的盾牌牢牢地立在前方,每一面盾牌都嚴絲合縫,構成了一道堅不可摧的防線。他們的眼神中交織著恐懼與堅毅,因為他們深知,督戰隊刀斧手就在後面,自己絕無退縮的可能了。

  在戰場的另一方,燕趙軍騎營如蓄勢待發的獵豹般列陣。戰馬們躁動不安,馬蹄不停地刨著腳下的土地,濺起陣陣塵土。

  騎手們身披堅韌無比的戰甲,那戰甲在陽光下泛著金屬特有的冷硬光澤。他們手持寒光閃閃的彎刀,刀刃鋒利得仿佛能斬斷一切。騎手們神情冷峻,眼中透露出對勝利的狂熱渴望,仿佛勝利已是囊中之物。

  呼嘯的狂風肆虐著戰場,吹動著雙方的戰旗獵獵作響,那旗幟上的圖案在風中舞動,似是為即將到來的戰鬥吶喊助威。

  戰鬥的號角聲如死神的呼喚般驟然吹響,劃破了戰場上令人窒息的寂靜。

  燕趙軍騎營將卒齊聲怒吼,如洶湧澎湃的黑色浪潮,以排山倒海之勢朝著大順軍陣地發起了衝鋒。

  馬蹄聲震耳欲聾,恰似滾滾天雷在大地上炸響,每一次馬蹄的踏擊都令大地劇烈顫抖,仿佛大地也在恐懼這毀滅的力量。

  當騎兵如狂風般接近大順軍陣地時,長槍兵們齊聲大喝,猛地向前刺出長槍。長槍如靈蛇吐信般迅猛,槍尖直指騎兵的咽喉和戰馬的胸膛,試圖以這鋼鐵之林阻擋騎兵那勢不可擋的衝擊。

  盾牌手們則咬緊牙關,用盡全身力氣抵住盾牌,他們的雙腳在土地上劃出深深的溝壑,額頭青筋暴起,宛如一尊尊堅毅的雕像,誓要守住這防線,不讓敵人突破分毫。

  剎那間,喊殺聲、慘叫聲、金屬碰撞聲交織在一起,震天動地。

  燕趙軍騎營士兵揮舞著彎刀,帶著凌厲的風聲砍向大順軍。彎刀在陽光下划過一道道死亡的弧線,每一次落下都帶起一片血霧,鮮血飛濺在戰場上,染紅了土地和盾牌。

  大順軍步卒們也拼死抵抗,他們相互配合,有人被彎刀砍倒,卻也有人成功地刺中騎兵或戰馬。

  受傷的戰馬嘶鳴著倒下,將騎手甩落在地,有的騎手還未起身便被大順軍的長槍刺中;

  而大順軍步卒中也有不少人被彎刀砍傷,鮮血從傷口噴涌而出,但他們依然堅守陣地。

  戰場上塵土飛揚,血腥味兒與硝煙混合在一起,瀰漫在每一寸空氣中,令人作嘔。

  雙方都在為了自己的信念和目標浴血奮戰,每一寸土地都浸染著鮮血,成為了殘酷戰爭的見證。

  燕趙軍騎營領隊方靖發現這種傳統打法,占不到對方便宜,便果斷地下令吹響了撤退的號角。

  西訥布庫說道,「這不應該啊,據軍情處那邊的情報,郝永忠所率領的這支軍隊,都是由新兵蛋子組成,何以能阻擋燕趙軍騎營的衝鋒?」

  西訥布庫有一句話悶在心裡沒敢往外說,若是燕趙軍騎營中的女真人都是這種戰鬥水平,他們曾經又如何能重創關寧鐵騎?如果連大順軍步卒新兵都對付不了,冀國公府一系又何談問鼎天下?

  方靖笑著解釋道,「是我囑咐他們,略微沖陣一次,淺嘗輒止,就當是做個紀念好了。以後這種衝鋒方式,都要慢慢地退出歷史舞台了。」

  說罷,方靖大聲喝道,「裝子彈,上刺刀,準備第二次出戰。」

  這一次,燕趙軍騎營將士手持燧發槍,在四百五十步外便停下馬,轉而開始射擊,隨著一陣噼噼啪啪地槍擊聲,大順軍步卒方陣開始出現騷亂。

  他們也有上百名步弓手,先前第一次戰鬥時,多多少少也能給燕趙軍騎營的衝鋒造成一定干擾。

  但現在,燕趙軍騎營將卒遠在四百多步以外,超出了他們的射擊範圍。

  這種被人壓著打的滋味,讓人覺得非常憋屈。

  雖然郝永忠、李鴻敬率領那數百名刀斧手,一直在強行彈壓,防止士卒潰散,但隨著傷亡率逐步提升,身邊同胞一個接一個開始倒下,剩下士卒終於撐不住了。

  他們紛紛往後奔逃,若是負責壓陣的刀斧手們敢出面攔阻,這些人便毫不猶豫地反手一槍,扎對方一個透明窟窿。

  郝永忠眼見形勢不可挽回,也只能鳴金收兵,但燕趙軍騎營將卒卻先他們一步突入臨潼城中,讓大順軍士卒進退失據。

  最終,僅有不到一千人逃走,剩下士卒都成為了燕趙軍騎營的階下之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