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1章 主少國疑(一)

  黃太吉最後幾個月時光,身體已經很不好了,又因為操心國事,根本無意於閨房之樂。

  可憐布木布泰,此時才不過三十歲出頭,卻已是久曠之身,渴望甘霖。

  她原本屬意於渝親王阿濟格,此人身體強健,勇猛過人,奈何兩白旗這次南下,傷亡慘重,僅憑渝親王阿濟格手頭上的這點力量,還不足以阻止穆親王曹格登基。

  迫於無奈之下,布木布泰只能同意引入第三方力量,力邀禮親王歹善主持大局。

  禮親王歹善的加盟,終於使得勝利的天平倒向了布木布泰、福臨母子倆。

  是年冬天,福臨以皇太極嫡子身份,在盛京正式稱帝,年號順馳。

  布木布泰也被封為聖母皇太后,負責輔佐、教導幼帝福臨。

  在朝中,則由禮親王歹善領銜輔政,忠親王濟爾哈朗、渝親王阿濟格等人亦參與政事,同掌權柄。

  兩黃旗索尼、遏必隆、俄莫克圖、何洛會,兩白旗蘇納海等人,也分別受到了不同重用,以示八旗緊密團結、上下一心之意。

  代善還帶領諸位王公大臣、八旗勛貴,一起在黃太吉靈前「焚香立誓」,表態將遵守先帝遺志,保證福臨長大成人後能夠親政,如有違反者,不容於世,八旗上下全體將士共擊之。

  至此,清廷內部的奪嫡之爭,就此落下帷幕。

  但與禮親王歹善那高度嫻熟的政治手腕有所不同,他的身體卻越發年邁不濟了。

  年底前這兩個月,布木布泰給了歹善好幾次機會,但歹善卻僅勉強成功了一次。

  而且這唯一的一次,卻才堅持不到半炷香時間,讓布木布泰未免有一些意猶未盡之感。

  不大濟事也就罷了,布木布泰以朝中權柄為念,又豈會在乎這些男女私情?

  偏偏禮親王歹善還有著一些惡臭趣味,讓布木布泰心中不喜,感覺很是膩歪。

  這不,眼下他折騰了許久,將布木布泰身前那兩隻香甜的大白柚子都給揉成青紫色了,卻仍然未能切入正題。

  「我看這次就算了吧?」布木布泰很不高興地說道。

  歹善訕訕地停住手,尬笑了兩聲。

  畢竟是聖母皇太后,身處皇宮內院之中,他也不可能用強。

  話說回來,就算是用強,他也未必能有什麼勝算。

  畢竟時光不饒人,歲月是把殺豬刀,他這副身體已經是越來越腐朽不堪,越來越不中用了。

  真要惹怒了聖母皇太后,人家兩瓣磨盤坐下來,只怕會讓禮親王歹善身上的肋骨當場折斷幾根,那可就真是玩笑開大了。

  「穆親王曹格一直在府內閉門反省,這都過去多久了,總得治他的敗軍之罪了吧?」

  布木布泰一邊用一件華美長袍,遮住自己那豐腴迷人的身子,一邊向禮親王歹善詢問道。

  歹善戀戀不捨地看著那一對飽滿雪峰隱匿在長袍里,懊悔自己剛才沒有把握住機會,等到下次一親芳澤時,還不知道要過多久?

  「穆親王曹格應當為戰敗擔責,但也不能苛責太過。」歹善定了定神,從容地回答道。

  男女之事上,他或許已經力不從心,但回到政事討論上來,卻屬於他的長項,他可以侃侃而談,讓布木布泰充分意識到他這位議政王大臣會議話事人的重要價值。

  「為何不能苛責太過?」布木布泰急切地追問道。

  在周進上一世歷史中,福臨有這樣一位好大哥,作為牽制多爾袞的籌碼,吸引了多爾袞的滿腔仇恨,布木布泰自然要盡力保住了,儘管最後也沒有能夠保下來。

  但在這一世,奪嫡之爭僅發生在曹格和福臨之間。

  天家最是無情,皇位之爭更是鮮血淋淋。

  具有強烈護犢子意識的布木布泰,自然要把穆親王曹格視為眼中釘,生怕他起了不應有的心思,讓他們母子倆陷入萬劫不復的境地。

  因此,她不惜以身體為餌,籠絡禮親王歹善為其胯下之臣,助她掌握朝中形勢。

  但問題是,歹善的年齡太老了,也不知道還能活多久。

  一旦禮親王歹善撒手人寰,穆親王曹格便有可能重新出山,那他們母子倆的好日子,豈不是快要到頭了麼?

  因此,布木布泰的打算,是要以上次清軍主力南下失利為藉口,嚴厲追究穆親王曹格的敗軍之罪。

  穆親王曹格因罪免職,威信喪盡,她的兒子福臨便再也沒有後顧之憂。

  清廷內部,除了穆親王曹格之外,其他人都對福臨構不成太多威脅了。

  但禮親王歹善卻反對這麼做,他的理由是這樣的。

  「穆親王曹格上一次入侵中原腹地,被松江侯周進坑了一把,損失數萬精銳,導致清國元氣大傷。值此關鍵時候,正是需要鎮之以靜、培元固本,以待實力緩慢恢復。若是突然之間,又對穆親王曹格動手,引發正藍旗人馬的譁變,即便我們可以迅速平定叛亂,但也必然損失慘重,這不是給了松江侯府一系,以可乘之機嗎?」

  「大周忠順王陳西寧,臨死前寫過一封親王告示,在順天府境內廣泛張貼,言道擊敗清軍者,可為天下共主。這份親王告示,得到了松江侯周進、豫省巡撫徐仲華、晉陽副總兵左爭先、陝州副總兵曹化蛟等地方軍頭的普遍認可,現在連山海侯吳月先也開始表示贊同。」

  「在這種情況下,即便我們不去撩撥松江侯府一系,人家也有可能對我們抱有極大惡意,一直在處心積慮,想著什麼時候殺入盛京,便可名正言順地篡位登基了。穆親王曹格雖然領軍無能,但在戰場上卻從不怯戰,或許今後還有用處。」

  說來說去,禮親王歹善就是不同意嚴厲處罰穆親王曹格。

  他也擔心狡兔死、良弓藏。

  曹格要是沒了,他禮親王歹善在聖母皇太后布木布泰心目中的重要性,便有可能急速降低,到了那時候,他還怎麼藉由朝中之事,賞玩、褻瀆眼前這個正當妙齡的美人兒呢?

  說也奇怪,禮親王歹善房中,也不是沒有年輕貌美的姬妾,從豐腴婦人到花季小仙女,應有盡有。

  但禮親王歹善總覺得,賞玩自家房中那些貌美姬妾時,好像差了那麼一點意思,不如他在大福晉阿巴亥和聖母皇太后布木布泰的身子上,能夠讓他獲得更多的快感和喜悅。

  若是有可能,他還真想做一名時間管理大師,向天再借五百年,在阿巴亥和布木布泰之間,玩一出遊刃有餘的情感大戲呢。

  兩人正處於僵持間,突然有一個五六歲的小兒,從屋外闖了進來,讓布木布泰嚇了一大跳。

  歹善這死鬼,剛才還把他兩隻髒手,擱在她那柔軟的腰肢上呢。

  「你怎麼進來了,不是說讓嬤嬤帶著你,到御花園裡多走兩圈麼?冬天的紅梅開得那麼鮮艷,也不見你給皇額娘帶回來一朵?」

  布木布泰俯下身子,向兒子福臨親切地詢問道。

  「嬤嬤說,天氣太冷了,還不如早些回來,更加暖和一些。」福臨仰著一張可愛的小臉蛋,奶聲奶氣地說道。

  布木布泰的臉色,一下子變得鐵青。

  歹善也深感棘手,有人想要藉機搞事?

  禮親王歹善和聖母皇太后布木布泰之間的私情,一般人自然不敢胡亂攀咬,但若是讓幼帝福臨親口說出來呢?

  到時候,他歹善大可以厚著臉皮予以否認,但布木布泰或將因為作風不正,失去對幼帝福臨的輔佐、教導之權啊。

  歹善和布木布泰相互對視了一下,終於達成了共識:這名多嘴的嬤嬤自然該死,但穆親王曹格也勢必不能再留。

  他是皇長子,曾是繼承大寶的不二人選,宮裡頭有許多太監、宮女,曾向其暗通款曲,若真是被其抓住把柄,或許還真有可能讓他絕地翻盤。

  主幼國疑,人心疑懼不安,說不定便有人跟隨曹格,做出一些膽大妄為之事啊。

  第二天晌午,禮親王歹善奉聖母皇太后布木布泰之命,主持召開議政王大臣會議,商討對於穆親王曹格兵敗失利的處理問題。

  年關將近,乃是一年最冷之時,金鑾殿上的空氣中瀰漫著一絲肅殺之氣。

  禮親王歹善端坐在議政王大臣會議的主位上,面色凝重,諸位王公大臣也普遍神色各異。

  按照禮親王歹善的本意,倒並不想要直接殺掉曹格,只需要剝奪曹格身上的穆親王爵位,降為奉恩將軍之類虛銜,暫時不再讓其領軍,也就是了。

  以後若是戰事需要,再將他重新起復也不遲。

  但渝親王阿濟格卻主張嚴懲,他率先打破沉默,站起身來,慷慨陳詞道:「此次曹格兵敗,致使我清軍損失慘重。他身為一軍之帥,卻如此無能,理應嚴懲!當將其貶為庶民,並沒收其財產,收押其家眷,以儆效尤。」

  阿濟格言辭激烈,臉色中透露出一絲堅定與憤怒。

  他的意思很明顯,理由也頗能立住腳。曹格兵敗,不僅損兵折將,更讓清軍的威名受損,若不重罰,難以服眾。

  而此時,兩黃旗的索尼、遏必隆、俄莫克圖等人卻面有難色。

  索尼微微皺眉,向前一步說道:「穆親王乃營中大將,多年來為我大清立下汗馬功勞。如今雖有一敗,卻不能輕易自毀國之干城。若將其貶為庶民,沒收其財產和家眷,恐寒了將士們的心。更何況,松江侯周進乃大清勁敵,多次重創我等,此乃眾所周知之事。穆親王此次兵敗或許還有更多原因,也不能一概而論。」

  遏必隆也點頭表示贊同:「不錯,穆親王在以往的戰役中表現出色,此次失利或許只是一時之誤。我們應當給他一個機會,讓他戴罪立功。」

  俄莫克圖則沉默不語,但眼神中也流露出對穆親王曹格的一絲同情。

  然而,就在眾人爭論不休之際,一個意想不到的人站了出來。

  來自於兩黃旗的何洛會面色陰沉,他緩緩說道:「各位王爺、大臣,穆親王此次南下作戰,表現拙劣至極。他剛愎自用,不聽從謀士建議,導致我軍陷入敵軍重圍。他又指揮不力,當斷不斷,致使將士們死傷無數。我親眼目睹了這一切,實在不能坐視不管。」

  隨後,何洛會便將穆親王曹格在南下途中的一些決策失誤之處,一一道來。

  何洛會的話語如同一顆重磅炸彈,在殿內引起了軒然大波。

  眾人的目光紛紛投向何洛會,有驚訝,有憤怒,也有疑惑。

  索尼等人更是臉色大變,他們萬萬沒有想到,自己陣營中的人竟然會臨陣倒戈。

  索尼心中惱怒不已,他瞪著何洛會,質問道:「何洛會,你為何要如此詆毀穆親王?你可知道,你這樣做的後果?」

  何洛會卻毫不畏懼,他冷笑一聲:「我只是實話實說。穆親王之罪,不可輕饒。我不能看著他尸位素餐,繼續誤國誤民。」

  隨後,何洛會還將兩黃旗中,拜音圖、譚泰、冷僧機等人的證詞拿了出來,一一出示給眾人觀看,以示自己所言非虛。

  金鑾殿上,一片大嘩。

  禮親王歹善一直靜靜地聽著眾人的爭論,此時他的臉色更加陰沉。他心中明白,此事關係重大,必須慎重處理。

  他掃視了一眼眾人,緩緩說道:「此事關乎我大清的安危與聲譽,不可草率決定。各位所言皆有道理,穆親王既有功勞,又有過錯。我們當權衡利弊,做出最為合適的決策。」

  阿濟格見禮親王似乎有所動搖,急忙再次進言:「禮親王,穆親王之敗,損失慘重。若不嚴懲,日後如何治軍?如何讓將士們奮勇殺敵?」

  索尼則反駁道:「渝親王此言差矣。穆親王雖有過錯,但他的才能不可忽視。若此時將他嚴懲,恐會讓其他將領心寒。日後若有戰事,誰還敢為我大清賣命?」

  雙方各執一詞,爭論不休。殿內的氣氛愈發緊張,仿佛隨時都可能爆發一場衝突。

  而此時的穆親王曹格,正被軟禁在自己的府邸中,心中充滿了悔恨與恐懼。他知道自己此次兵敗,罪責難逃。

  但他也不甘心就這樣被嚴懲,他渴望有一個機會能夠挽回自己的聲譽。他在心中默默祈禱,希望禮親王能夠念及他以往的功勞,從輕發落。

  在議政王大臣會議上,爭論仍在繼續。

  禮親王歹善陷入了沉思,他明白,無論做出何種決策,都將對大清的未來產生重大影響。

  最終,迫於聖母皇太后布木布泰和渝親王阿濟格的壓力,連何洛會、拜音圖、譚泰、冷僧機等人,也都先後被收買了,歹善便知道,他怕是保不住穆親王曹格身上的爵位了。

  他長嘆一聲,說道:「穆親王兵敗,罪責難逃。但念及他以往的功勞,可從輕發落。將其貶為庶民,保留其部分財產,責令其在家思過。若日後有立功表現,再行封賞。」

  禮親王的決定一出,眾人皆沉默不語。阿濟格雖心有不甘,但也不敢違抗禮親王的命令。

  索尼等人則鬆了一口氣,他們慶幸曹格尚且沒有落到身死族滅的下場。

  而何洛會、拜音圖、譚泰、冷僧機等人,則一律面無表情,不知道在想些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