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進出宮以後,臉上的神情雖然十分嚴肅,顯得心事重重的樣子,但他心裡卻樂開了花。
今上和他擬訂五年之約,是想把他焊牢在松江知府這個位置上,防止他升遷過快,以至於今後落入賞無可賞的尷尬境地。
對於一般人而言,仕途之路被阻,這當然不是什麼好消息。
但是對於周進而言,做多大的官兒倒是在其次,先躲到江南才是正理。
東北女真,西北流寇,沒有一方是善茬,偏偏地方官員又有守土之責,若是城池丟失,要麼叛變投敵,要麼以身殉國,棄城而逃的後果,便是全家人都進監獄。
周進是文官,雖然有過舉辦團練的經驗,但畢竟是個門外漢,需要學習的地方還有很多,他可沒有把握在敵人的圍攻下,確保城池不失。
與其如此,還不如跳出北平這個是非之地,躲在天高皇帝遠的地方,慢慢地猥瑣發育。
很快,朝廷下達了旨意,免去周進的順天府丞職務,任命禮部主事張有為擔任順天府丞。
張有為歷任順天府學訓導、禮部郎中,因犯事被貶官,此次升任順天府丞,從資歷上而言是沒有問題的。
周進所兼任的順天府學教授一職,也有翰林院吳波接任。吳波和周進乃是進士同年,但他不擅長官場交際,手頭又不是很寬裕,以至於一直在翰林院坐冷板凳,迫於無奈之下,他只好退而求其次,通過吏部司官錢若宰的關係,先謀得順天府學教授一職再說。
畢竟順天府學所主持的百校聯考,盈利驚人,他可以藉此掙得大筆銀子,比做翰林院的窮官兒要強呀。
但令人感到驚奇的是,松江伯周進本兼職務被免掉以後,朝廷卻一直沒有授予他一個新官職。
「這是怎麼一回事?不是說好讓我擔任松江知府嗎?」不要說別人在私下裡議論紛紛,周進本人也有些驚疑不定。
難道朝廷的財務困境解決了,每年二百萬兩銀子都不想要了?
剛開始,周進還比較沉得住氣,想著他若不急,必然是別人著急。
但隨著端午節過後,西北流寇逐漸勢大,轉戰陝甘、中原諸省,且湧現出了闖王、西王等名號,周進一下子被嚇尿了。
此時還不走,更待何時?
周進決定立即拜訪忠順王陳西寧,希望他能為自己指點迷津。
「哈哈哈,不急不急。讓你做松江知府,替朝廷募集錢糧賦稅,這是朝議上說好了的事情,此事絕無反轉,還請松江伯放心好了。」忠順王陳西寧打著哈哈說道。
「那為何從開春以來拖延至今,這都到了夏天了,還一點兒消息都沒有?是不是今上忘記了?」周進百思不解道。
「這個,這個……」忠順王陳西寧吞吞吐吐地說道,「今上倒不是忘記了,他是被某件事情拖住了,無暇關注其他事情,以至於遲遲不能把任命詔書頒發給你。」
周進更是不懂了,有什麼事情這麼難辦,竟然還能將當今天子給拖住,讓其無心理事,這不是開玩笑嗎?
忠順王陳西寧瞥了周進一眼,詭異地笑道,「這你就不懂了吧?川寧侯府世子陳瑞安,據說和你相識一場,你還有印象吧?」
「有,有,有。」周進趕忙答道,「我和他曾經書信往返,也曾經見過幾次面,但他深居簡出,也談不上有多熟悉。那次血色婚禮,我也曾在現場,感慨其英年早逝,令人無比心痛呀。」
「是啊,可憐川寧侯一生忠心為國,卻落得老年喪子的悲慘境地,令人不禁唏噓。」忠順王陳西寧言不由衷地感慨了一番,很快就轉移話題道,「逝者已逝,關鍵還是要為活人著想。今上想著已故內閣首輔張楚恭敬勤勉,卻因為長子張詩遠涉嫌暗箱操作、中飽私囊一案,落得家族凋零的下場,不由得深感痛心,連太上皇得知後,也不免心生哀悼之意。太上皇和今上的意思,是想讓永寧公主張詩韻改嫁,也省得她一輩子獨守青燈古佛,連個後代都沒有……」
周進心想,這與我前往松江任職有個毛的關係?
忠順王陳西寧卻不管不顧,徑直往下說道,「你也知道,永寧公主張詩韻雖然和川寧侯府世子陳瑞安沒有夫妻之實,但從其名節上而論,她若是再想要嫁人,便屬於改嫁,因此一般大戶人家心生顧慮,自然不會把她娶進門了,但也不可能讓她一個公主給人做小。考慮到這個因素,太上皇和今上便想著在王公貴族中間,尋找那些年紀般配之人,是否婚配不論,只要能夠兼祧並娶也行。」
「這個事情一旦解決好了,今上便有餘暇處理你的任職問題了。」忠順王陳西寧笑眯眯地說道。
周進這才恍然大悟,敢情太上皇和今上是看中了自己,想讓他周進兼祧並娶,把永寧公主張詩韻迎進門?
但這也太奇怪了吧?今上一道旨意下來,無論是永寧公主張詩韻也好,還是他松江伯周進也罷,亦或是川寧侯,難道大家還敢說個「不」字不成?
但周進轉念一想,今上要真是下了這道旨意,川寧侯或許不敢反對,周進也巴不得如此,但若是張詩韻不同意,揚言要替那個死鬼陳瑞安守節,豈不是當眾拂了今上的面子,讓他感到難堪?
等於說,今上想讓張詩韻改嫁周進,藉此將他套牢,卻又想讓周進、張詩韻二人主動開口,這不是故意刁難兩位年輕人嗎?
兩人主動開口提及此事,今上定然會立即批准,但落在眾人耳朵里,絕對說不出什麼好話。他們會說周進這廝貪戀女色,荒唐無恥,也會揶揄永寧公主張詩韻久寡思春,不守婦道,到時候豈不是要鬧得滿城風雨?
或許,今上的意圖就是這樣,想讓周進名聲受損?
不管怎麼說,雷霆雨露,俱是天恩。既然今上有意撮合他和張詩韻,周進也只能依照辦理。
話說回來,他來到紅樓世界之中,在男女關係之中,向來都是金錢開道,或者用才華將其折服,講求雙方你情我願,並沒有什麼道德壓力感。
但這次卻有所不同,他可是要引誘寡婦改嫁,有些名聲不好聽呀。
晚上回家後,周進不免有些唉聲嘆氣,想著本來可以早些回到江南,結果卻攤上永寧公主張詩韻這件事,而且今上這麼做,顯然是想讓周進留一房妻兒在北平,合著他把張詩韻娶回家還不算,還得讓張詩韻懷孕了再說?
他何時才能南下?
白秀珠見周進愁眉苦臉,便向周進詢問原由。等到她聽說,今上想讓周進兼祧並娶,迎娶永寧公主張詩韻時,她的嘴巴張開得老大,簡直能生吃下一隻雞蛋。
她白秀珠何德何能,竟然還能和已故內閣首輔張楚的女兒、永寧公主張詩韻同事一夫,以姐妹相稱?
白秀珠倒是沒有太多意見,她已經被受封為松江伯夫人,她今後若能產下嫡子,鐵定要繼承松江伯府的爵位,哪怕張詩韻改嫁周進,也不大會影響她這個原配夫人的切身利益。
她只是擔心,周進房中的貌美婦人太多了,怕是會影響丈夫的身子骨啊?
想到這裡,她將周進伸過來的那隻鹹豬手打掉,警告他道,「女人雖好,但也不要貪玩,多少也要節制一些。以後等永寧公主過來後,我還要和她商定好一個章程,總得給你留一些養精蓄銳的時間,不能夜夜笙歌,胡作非為。」
她還說道,「這種事情,你一個大男人,似乎也不好出面,乾脆我替你前去,把其中利弊給她說清楚。她同意就同意,不同意就給忠順王說明原因,想必也怪罪不到你的頭上。」
周進心想,事情沒辦好,忠順王是不會怪罪到我頭上,但今上卻可以一直把我按在北平,讓我無法南下任職呀。
當然了,周進本人按兵不動,卻讓他老婆白秀珠前去永寧公主府探聽風聲,倒是一個好主意,即便第一次沒有說媒成功,也不影響周進後續行動。
聽說永寧公主張詩韻要改嫁過來,王熙鳳、妙玉和芳官三人都很慌張。
本來,諸人上頭只有一個大婦白秀珠,她性子恬淡,懶得理會內宅之事,諸多婦人的小日子還算是過得下去,即便是躺平摸魚,也不用擔心會有不利影響。
但若是等到永寧公主張詩韻也成為正室夫人,就憑她將薛寶釵、韓雪、賈探春、賈惜春等人套牢在其身邊的那些手腕,顯然不是一個易與之輩,大家今後若是分配在她身邊,怕是討不到什麼好啊?
王熙鳳倒還能勉強維持鎮定。一來她精明能幹,也很擅長人際交往,永寧公主張詩韻再強勢,手底下總需要有幾個可用之人,她王熙鳳不見得就比別人做得差了?
二來,永寧公主張詩韻身邊,本來就有薛寶釵、賈探春、賈惜春等人侍奉左右,王熙鳳和她們的關係都處理得不錯,到時候相互扶持,也不是不可以。
她只是感嘆自己一個昔日的榮國府嫡媳婦,卻成為了松江伯府中以色娛人的貴妾,這真是命運無常,令人感傷啊。
妙玉卻有些鬱悶了。她老早就想著南下探親了,可周進這廝卻說他也要很快南下,大家可以同時上路,便耽擱了下來。
結果耽擱來耽擱去,從春天耽擱到夏天,她還不知道何時能夠啟程,卻聽說了周進即將兼祧並娶,永寧公主張詩韻即將嫁進周家的消息,不免讓她感覺遭受到了當頭一棒。
她性子高冷,不善逢迎,在白秀珠屋檐下討生活,還能勉強湊合,若是那永寧公主不是一個好相與的人,那豈不是她的好日子就要到頭了?
相比之下,芳官更是深感抑鬱。如今桃花巷中,僅有她芳官和白秀珠、王熙鳳、妙玉四人侍奉在周進身邊,王熙鳳和妙玉因為奶孩子的緣故,這些日子陪寢不多,白秀珠也自恃身份,極少以色娛人,倒是讓芳官得了不少便宜,甚至一度連續霸占了周進好幾天,快活得不得了,等到張詩韻改嫁過來,她芳官還能像現在一樣嗎?
芳官只恨自己的肚子不爭氣,機會這麼多,卻一次都沒有把握住,想到這裡,她更是急得小聲哭泣起來。
「好好的,哭什麼?」周進走入房中,莫名其妙道。
「還不是因為你?」芳官眼淚汪汪地看著周進,悲傷流淚道。
「這真是奇了怪了?我這幾天操心各種事情,都沒怎麼惹你啊?怎麼怪罪到我頭上了?」周進伸手將芳官抱入懷中,詢問原由道。
芳官便將永寧公主張詩韻即將改嫁過來,她既沒有生孩子,以後也難得侍奉周進一回的擔憂,一五一十地說了出來。
她邊說邊哭,淚水打濕了衣襟,將其身前渾圓飽滿的兩處雪峰輪廓完美呈現了出來。
周進將手伸入衣裙之中,一邊小心翼翼地摸索著,一邊不以為意地說道,「原來你是擔心這個。也不能說與你沒有關係,但與你關係卻不大。你要知道,永寧公主張詩韻即便嫁給我,也不會跟著我一道南下,她和薛寶釵、韓雪、賈探春、賈惜春等人,都會留在北平城中,算是松江伯府北方這一房。」
芳官這才略微放下心來,想著她在周進身邊,本來就長相出挑,再加上有齡官這個好姐妹配合,她們二人在周進面前爭寵,還是有一定優勢的。
不說彩雲、茜雪、甄佳這些人了,即便是對上晴雯、張圓圓兩位姨娘,她們二人也不遑多讓。
只是隨著周進房中有生育的姨娘越來越多,像芳官、齡官這些人在家中的地位,便逐漸尷尬起來。人家地位高,說不上幾句話,就扯到了孩子頭上,讓芳官心裡不知道了羨慕了多少回。
想到這裡,芳官反身一撲,將周進按倒在床上。
她可憐巴巴地說道,「大家都開花結果了,是不是你給我的那些春天裡的種子還不夠呀?」
嚇得周進打了一個冷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