錦鄉伯府改變策略,將孫紹祖的罪名,從「謀逆」轉變到「殺奴」進行操作之後,韓老三、韓奇父子倆在辦案時所遇到的無形阻力,便開始迎刃而解。
不用說北靜王、西寧王等四王八公一系的頭面人物,對這起案子不再那麼緊盯著,連榮寧二府竟也轉變了態度,公開要求嚴懲孫紹祖殺害家中奴婢的不法行徑。
至於孫紹祖自己,也是大大地輕鬆了一口氣。
他是京營指揮,先祖又曾立下過功勞,殺奴雖然也是一項罪過,但畢竟不算大罪,無論如何也罪不至死。
有沒有殺奴,這個問題不難查清,當初賈迎春身邊的陪嫁丫頭共有四個,現在才僅剩下了繡橘一個人尚在人世,此事很難作假,孫紹祖也無從分辨。
但在究竟是「殺有罪奴」還是「殺無罪奴」的問題上,孫紹祖還是強行辯解了一番。
按照慣例,如果主人家僅僅才殺害了一個奴婢,自然是他想怎麼說就怎麼說,反正死無對證,形勢對主人家極其有利,這也是世家奴僕面對主人家的斥責打罵,都只能默默忍受的重要原因。
就比如孫紹祖,他一口咬定那個陪嫁丫頭忤逆了自己,他不過是在觸怒之下,失手殺人,考慮到主僕之間尊卑分明,孫紹祖即便有錯,也可以用罰銀來頂替罪過。
但關鍵是,孫紹祖連殺了賈迎春身邊三個奴婢,還一口咬定都是丫頭們忤逆了自己,這話說出來也沒人相信,孫紹祖自己也不想自取其辱,以免得被人無端嘲笑。
最終,孫紹祖以殺有罪奴兩人、殺無罪奴一人、虛報戰功、剋扣兵餉等一系列罪名,予以抄家沒官、革去世職、邊疆效力等一系列處罰,也算是將他一桿子打到底了。
在錦鄉伯府的操縱下,孫紹祖被官差直接送往瀋州,編入了敢死營,參與戰事激烈的瀋州保衛戰。
至於孫紹祖名下的財產、奴婢等,自然全部籍沒入官。
其中,賈迎春和繡橘二人,情況有一些特殊。
雖然賈迎春和孫紹祖已然和離,但這張和離文書的落款時間,卻是在孫紹祖案發當天,這不能不讓人對這份和離文書的真實性產生懷疑。
即便賈迎春後來控訴孫紹祖殺害家中奴僕,證明夫婦二人早已情感破裂,但若是開了這個先例,以後但凡有人案發,便立即和名下妻女和離,這樣一來,負責收攏犯官之妻女的教坊司,也便沒有繼續存在的必要了。
在這種情況下,錦鄉伯府的意思,自然是希望世襲一等將軍賈赦,能夠出面將賈迎春贖買回去,甚至都明確說了,只需要走一下過場,不需要榮國府掏一文錢。
但賈赦雖然荒唐無恥,但也謹小慎微,他生怕以張首輔為首的文官一系還會繼續拿著孫紹祖做文章,便不同意這個處理方案。
賈赦還言道,既然周進已經接手了,這個鍋便應當由周進這廝來背,與榮寧二府有何干係?
氣得韓老三直罵娘,說賈赦這廝簡直是恬不知恥,六親不認。
沒奈何,錦鄉伯府便派了韓奇出面,好說歹說,讓周進不要急躁,先將賈迎春、繡橘主僕二人安置在家中,無非是添加兩雙筷子罷了。
周進迫於無奈之下,也只好捏著鼻子認下了。想著賈迎春作為公府小姐,轉瞬之間,便淪落到如今這般境地,實在是讓人感慨唏噓。
不過這個世道上,苦命的亂世佳人可不止她一個。
賈迎春的這些遭遇,和周進房中的那個西洋美女布蘭妮比起來,就有些小巫見大巫了。
錦鄉伯府將這名西洋美女送過來後,因為房中婦人們都不大高興,周進這廝即便見獵心喜,但也不想公然違拗眾人的意思。
他便想著先放一放,等過上一段時間,眾人的注意力都不在這件事情上面之後,再考慮如何收用這位西洋美女也不遲。
於是,周進便將她關進了北跨院廂房之中,讓彩雲住在她隔壁,負責監管她。
剛來到周進家中時,這名西洋美女脾氣暴躁,經常在早晚時候高呼救命,但因為眾人聽不懂她的鳥語,本來就沒有多少人在意。
後來,眾人聽習慣了之後,反而還把她的叫嚷聲,當成了報鳴鐘了。
早上聽到這個西洋美女高呼救命,周進便自動起床更衣,晚上聽到這個西洋美女高呼救命,周進則立馬開始洗漱,預備安歇了。
這一天晚上,周進原本說好,要去彩雲房間裡歇息。
但因為一直沒有聽到這個西洋美女的叫嚷聲,周進便在書房中多呆了一會兒,直到發現時間已經很晚之後,周進才從書房之中走了出來,躡手躡腳地進入北跨院中,來到彩雲屋子裡。
彩雲也早就等待得有些焦急了,看到周進來了之後,她便立即痴纏上來,讓周進很是被動。
兩人溫存了一會兒,但周進總感覺有哪個地方不對勁,許久之後,他才猛然意識到,原來是隔壁房間的那個西洋美女,竟然一整天都沒有發出叫嚷聲了。
經過周進這樣一提醒,彩雲也記起來了,她若有所思道,「不只是今天,好像她昨晚也沒有喊叫。」
「難道是掛掉了不成?」周進有些害怕道。
這無緣無故,有一個年輕婦人死在家中,怕是有傷天和啊。
彩雲也有些害怕,她在北跨院住得好好的,又沒有大婦叫她前去立規矩,每天事情不多,聊聊天,打打牌,日子過得舒心極了。
可若是這個西洋美女死在她隔壁,周進會對她心生埋怨且不說,她自己晚上睡覺時,恐怕也會疑神疑鬼啊。
「走,去看看。」周進當機立斷道。
彩雲雖然對這一晚,渴盼了許久,此刻仍在激情澎湃之中。
但她也深知,比起隔壁這位西洋美女的安危,她和周進的痴纏,便相對沒那麼重要了。
既然周進說要去看看,她自然要陪同在一側了。
兩人以最快的速度穿好衣裳,來到隔壁房門前,將房門上的那道銅鎖打開,進入到了屋子裡。
「Water,I want same water。」那名西洋美女躺在小床上,發出了一陣輕微的囈語。
「快快快,快去端一些溫水過來。」周進吩咐彩雲道。
他接過彩雲手中的蠟燭,將其放在床邊木桌上,又伸出手來,摸了摸這名西洋美女的額頭,發現她的體溫高得嚇人,怕是有四十度了。
「臥槽,這是發燒了?」周進大吃一驚,感覺有些惶恐。
這可不比上一世,他現在手頭上既沒有退燒藥,也沒有消炎藥啊。
但不管怎麼說,人命關天,也沒有見死不救的道理。
周進很快將隔壁的田七郎中請了過來,幫助她開了一些退燒解毒的中藥,又安排彩雲、茜雪二人,輪流照護這個西洋美女,及時餵她喝水,還每隔十分鐘,用溫水給她擦一次身子,以便物理降溫。
周進自己也堅守在現場,隨時關注最新情況。
那一碗熬好的中藥,喝上去感覺很苦,看上去又黑乎乎的,那名西洋美女還以為這是毒藥,嚇得連忙呼叫,大致意思是她還不想死,求周進放過她之意。
周進也藉助於手勢,向其表示,這是藥,喝了就有可能好。
聽到周進也能說鳥語,不但茜雪和彩雲二人,大感驚奇,連這名西洋美女眼中,也煥發出了異樣的光彩。
「天啦,這裡竟然還有人會說英語。」這名西洋美女用英語說道。
她原本就有著不一般的求生意志,現在又出現了一個會說英語的周進,自然讓她有了更多對抗病魔的信心。
兩三日後,這名西洋美女的病情逐漸好轉,不僅體溫恢復正常,胃口也打開了,能一口氣吃下三個水煮雞蛋。
但對於桌子上擺放的那碗雞湯和一份紅燒肉,她卻有些興致缺缺。
「有牛奶和麵包嗎?」西洋美女問道。
「沒有,不過我可以幫你想想辦法,說不定過幾天就有了。但是在此之前,你需要告訴我,你是誰,為什麼會來到這裡?」周進用他那蹩腳的英語水平,磕磕絆絆地說道。
「書到用時方恨少啊。」周進在心中感嘆道。
他心想,要是早知道如此,當初讀專科時,就應當想方設法把大學英語四級過掉,在工地上做牛馬,晚上打灰時,也可以忙裡偷閒,多學幾句英語口語也行呀。
周進雖然對自己的外語水平沒有信心,但在這名西洋美女聽來,卻無異於天籟之音。
自從她在印度洋上被人劫持,她便再也沒有聽到任何人說起過英語了。
現在好不容易遇到周進,能夠彼此交流,這名西洋美女便不打算藏著掖著,而是一五一十地交代了自己的來歷。
根據這名西洋美女所說,她叫布蘭妮,本來是乘坐一艘大不列顛王國的商船,繞過非洲好望角之後,趕往印度孟買,尋找她在大不列顛王國東印度公司擔任總督一職的父親。
但在印度洋上,她們遇到了一夥海盜,船隻上的所有人都被劫持了。
此後,她便被倒賣給一位亞洲船主,又先後經過三次轉手,最後落到了周進手中。
「東印度公司總督?」周進簡直被嚇尿了,她父親不會派人追殺過來,把自己做掉吧?
周進感到自己的後背有些發涼了,他決定以後對布蘭妮好一點,儘量爭取對方的好感,這樣一來,即便她父親派人找過來,看在布蘭妮的份上,說不定便能饒他一條小命。
能苟才能活得長久,猥瑣發育才是王道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