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九章 千金易得,知心難求

  原本吵吵鬧鬧的熱烘烘的校場,瞬間如鳥獸散,只剩下了冷立林和桓羽生兩人。

  桓羽生看著原本對著自己趾高氣揚頤指氣使的主考,現在只剩下哭天搶地心痛萬分的無奈的狼狽樣子,心裡說不出是什麼滋味。

  千言萬語,最終,只化作了一句,「我——不知道你今日會來看我比試,讓你見笑了。」

  「你已經做得很好了。」

  冷立林看向桓羽生,目光灼灼,「有禮有節,不卑不亢。相信我,如果咱倆易地而處,我不會做得比你更好。」

  「這幾個字我當不起。我剛剛為了求他,都就差給他下跪了——」桓羽生自嘲道,「俗話說什麼『男兒有淚不輕彈』,『男兒膝下有黃金。』可是到了緊要關頭的時候,下等人的尊嚴,是最不值錢的。」

  「這些人,就是欺軟怕硬,仗勢欺人,」冷立林也對那些祿蠹的行為很是不恥,「你放心,有我在,你的功名,丟不了。」

  桓羽生這次也沒推辭,欣然道謝。

  因為他知道,這是天降貴人,他若是矯情,大概真的只有一輩子只能憑著滿身武藝打獵度日的份了。

  無權無勢,就算是有了錢財又如何?

  原本,他以為眾考官刁難他,是他沒有孝敬的緣故。

  可是他拿著那李家小姐給他的錢財去孝敬了那些考官之後,境遇,也並沒有改變多少。

  面對權勢,錢財也變得微不足道。

  只有錢。遠遠不行。

  若是沒有權勢做保障,錢財只是災禍。

  只有有權勢作保障,錢財,才是安全的。

  「不過——」冷立林突然變得赧然起來,「我方才,其實也和他們沒什麼不同,我剛剛,也算仗勢欺人了——我仗的,是冷家的勢,是我那皇后姑姑的勢。你,不會也覺得,我和他們是一種人吧——」

  想到這裡,冷立林擔心了起來。

  這麼看看,他和剛剛的那些混蛋,其實沒什麼不同。,只是想保護的人對立罷了。

  桓羽生看向他,目光懇切真誠,「在我心裡,你和他們怎麼能一樣呢。他們糟蹋我,是為了他們自己的仕途,討好上官。汲汲營營,小人罷了。而你,願意為了我,做你最不屑也最痛恨的事情,你是為了我,甘願讓自己原本的白衣染上黑點。如果我覺得你和他們一樣,那我,也不配做你的朋友。」

  冷立林被桓羽生的這話暖的仿佛渾身泡在了溫暖里,說不出的熨帖舒適。

  他很想上前,緊緊的抱住眼前這個一身傲骨不屈不撓的少年,讓他感受到由他傳遞給自己的溫暖,但是想想又覺得這是在太過唐突,有些冒犯,便止住了自己的想法,只是挪了挪腳下的步子,離他,更近了些。

  桓羽生注意到了冷立林的動作,抬頭,對著他,瞭然一笑。

  「桓羽生。」冷立林這次沒有像以往一樣虛客套的叫他「桓兄」,「之前你說,你的志向,是入世做官,一改安國這行賄成風,官官相護的朝堂風氣。我那時只覺得有如痴人說夢。安國各大世家都流傳百年,早已形成自己的勢力。你一個人,勢單力薄,猶如蚍蜉撼大樹.說改變,那談何容易,簡直就是痴人說夢.我那時不以為意,還勸你說,舉世皆濁,與世推移,隨遇而安,才是知天達命的明哲。」

  「是。我知道。沒有多少人認同我。但是即便是這樣。我也要做。縱然一滴清水改變不了整條污濁的河流。我也還是要做滴清水。」

  「清水滴入濁河,只能被濁河也染成濁水。」冷立林長呼出一口氣,「桓羽生,你不單單是要做一滴普通的清水。你要做的,是菩薩淨水瓶里滴出的能讓整條河流都變得乾淨清澈的淨水。」

  冷立林目光清澈,說到激動之處,手臂都揚了起來,大有指點江山,直抒胸臆的意思,「從前,不知道多少人也能放下豪言壯語,說要改變這世道,可是入世之後,這些人之中,又有多少人改了口,又說.『世道既如此黑暗,又有什麼清濁、曲直可分,還不如折節保身,謀它個同污共醉為好!』最終滾進這濁世,也被染得一身黑,雖然——這清水被染黑,但是能得以保全。」

  「折節保身啊——」桓羽生長嘆。

  冷立林也有感而發:「我不願折節保身,也不願『以身之察察,受物之汶汶』,我一直想,在這濁世,能保留自己本心不受沾染,已經是萬分不易了。我只是一個人,不是神仙,談何改變世人。所以。我只是一個人遠遠的逃離。逃離家族。逃離聯姻。逃離入仕。」

  冷立林說著說著,目光灼灼的看著桓羽生,「現在看見了你。你身後無權無勢,只有一己之力,尚且願意與這濁世對抗,我,又有什麼理由,只想逃避,做個世外清閒之人呢?」

  冷立林說著這話,看向桓羽生,像是在起誓。

  「我要和你,一起入仕。我們一起。改變安國。」

  桓羽生有些怔住了,他抬起一隻手,擺出了結盟的手勢,冷立林毫不遲疑,一把緊緊的握住了那隻手。

  兩隻手交握,力道越來越大,仿佛,恨不得融為一體。

  ——————————————————————————

  草長鶯飛二月天,拂堤楊柳醉春煙。

  正是適合出遊垂釣放紙鳶之時。

  左相府,蜜紫苑。

  瑤笙正一臉興奮的和李杳杳報告。

  「姑娘姑娘。那傅合應該是上鉤了。他昨日已經開始旁敲側擊的問我,身為一個孤女,如何守住這偌大的家業,說什么女子孤身過日子,很容易招惹豺狼,容易生是非。最好還是終身有靠。」

  李杳杳輕哼一聲:「哼,他就差沒把直接讓你帶著萬貫家財嫁給他這幾句話說出來了。」

  瑤笙淺笑不語。

  離離憋不住了,「哎,瑤笙,你笑是什麼意思?你不會和那姓傅的狗官喝了幾次茶,遊了幾次湖,就真的看好他了吧?!我和你說,千萬不行啊!!他不是個好人,你跟著他,會折壽的!!你想想他害了多少人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