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沒什麼,咱們是好兄弟,有事就說,有忙就幫。我這個散騎黃門侍郎你也知道,雖說重要,但是,陛下也知道我的,我就是個跟在陛下身邊的擺設。」
這番話,冷立林說得十分雲淡風輕。
「眼下,陛下也沒給我安排什麼具體任務,我也得閒,出去轉轉也沒什麼不好,你也別把這件事放心上。」
在冷立林刻意裝出的豁達下,桓羽生越發覺得自己不是個東西。
但是,桓羽生縱然覺得自己不是東西,還是不死心,肚子裡糾結了個千迴百轉,還是問出了那個他想問許久的問題。
「李小姐她——你,有和她,提到我嗎?」
桓羽生問完這句話,就急忙低下了頭。
他不敢去看冷立林的眼睛。
桓羽生很是唾棄自己。
明明知道,這樣,很可能會很傷害冷立林。
但是——
他還是揣著一線希望。
希望,李小姐,能知道,這一絲來自於他的好意。
桓羽生等了許久,也沒能等到冷立林的回應。
他終於忍不住抬起頭來。
卻發現,冷立林那雙漂亮如玻璃彈珠的眸子正盯著他。
那眸子,很空。
無喜無悲。
桓羽生立馬改換了語氣,「害,我問這個,沒別的意思,我只是怕她知道是我,那樣,對她,對我,都是麻煩。我剛剛入官場,就去招惹未來的荒王妃——」說到「荒王妃」的時候,他發覺他自己的嗓子眼裡,仿佛被塞了黃連,苦澀的要命。
「哦——那你放心。她不知道。」冷立林幽幽的說出口。
「哦——那就好,那就好。」
雖說,李杳杳不知道桓羽生的好意才是對彼此都好,但是在知道李杳杳真的對於自己對她的關心這件事一無所知之時,桓羽生還是感受到了酸澀。
他匆匆以處理案子的名義,和冷立林告辭。
冷立林看著他跑走的背影,看著他離開之時腳下明顯亂了的步伐——
現在,自己的心,只怕,也是和這步子一樣亂。
今日,他是刻意的。
在左相府的門前,他有過掙扎和糾結。
糾結要不要把他為什麼會出現在李杳杳的面前的原因告訴她。
可是——
在看著李杳杳那張恬靜的臉時,這話在他的肚子裡拐了許多個彎,最終,還是沒拐出嗓子眼。
在那一瞬間,他不知道,他選擇對李杳杳隱瞞桓羽生的心意,是因為桓羽生,還是因為這個——
和他鬥嘴,和他過招,即使輸了也能倔強的昂著頭的李杳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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幾日後。
醫館之內。
月知恩揉著自己的膝蓋,聽著醫館的大夫對他的囑託。
「少年人,還好你傷得不重。這被馬踢到,可不是好玩的。若是這馬蹄子,再稍微重些,你這腿,興許就費了,你一定要遵囑醫囑。這每天啊,用川續斷,骨碎補,牡蠣殼這些草藥泡腳。」
「是,多謝大夫。」
「你雖是少年人,這身子骨,因為還在長,這恢復的,也比成年人快許多,但是,也不能掉以輕心。」
「是,多謝大夫提醒。」
月知恩身旁,被李杳杳吩咐過來照顧他的護衛也在仔細的記著大夫的醫囑。
這小子——
蹊蹺的很。
本來他駕著車,好端端的。
這小子就像是突然從地里冒出來的一樣,出現在了他的馬車底下。
還好這小子沒事,不然,他就背上了人命。
這輩子,還不得愧疚死啊。
護衛去找大夫付了這幾日月知恩住在醫館的費用,拿了他的藥和方子,還有拐杖,攙著月知恩一步步往醫館外走去。
「喂,少年人,你家在哪裡啊———你行動不便,我送你回去。」
「我沒有家。」
「沒有家?!!」護衛急了,「你沒家我也得找個地方把你送過去啊!!」
月知恩乖巧的笑了,那笑容,怎麼看怎麼透著一股狡黠,「嗯,我們來時,杳杳姐姐說了,這次不會不管我的,所以,就把我送到杳杳姐姐那裡吧。」
「你——」護衛被他的天真氣笑了,「你這小孩讓我說你什麼好啊——」
「杳杳小姐,千金之體!!!你說去跟著她就跟著她啊?」
月知恩刻意眨巴著自己那雙圓滾滾的,讓人看了就不忍心拒絕的大眼睛,一臉天真的問那護衛道:「大哥,咱們一起走的時候,是杳杳姐姐親口答應的我可以去找她的啊!她大小姐,也說話不算話呢?」
「你這小孩,一根筋,讓我怎麼和你說呢。」
「護衛大哥,你放心,杳杳姐姐,不會不管我的。」
護衛大哥看著月知恩那充滿天真和期待的小臉,不忍心繼續戳破太多美好幻想,只得哄他.「這,把你送進左相府,杳杳小姐一個人的口頭命令也不夠啊,我得需要個印信,這樣吧。你先在這裡等我,我去回府,吧你這事回稟管事,問他要個手書之類的印信,再來接你,你看如何啊?「
「哦——原來這麼麻煩啊,那多謝大哥替我多跑這一趟腿了。」
「不麻煩,不麻煩——」
護衛嘴上應付著月知恩,退出了醫館。
不多久,阿順的身影閃了進來。
「知恩——」阿順擔憂道,「你說,他說的是真的嗎?能為你求到能把你送進左相府的手書?」
月知恩收起了剛剛他特意裝出來的天真無邪,「他為我求手書?他能不能回來都不一定。」
「那這麼說——我們,又被扔下了?」
「阿順,咱們經歷了這麼多,你還沒看明白?這世上的大多數人,都是只為自己。方才的那護衛,能為我付了醫藥錢,在這照顧了我好幾日,沒把我扔在這不聞不問,然後貪了杳杳姐姐給我的醫藥錢,就算很不錯了。我若是對他還有更多的指望,指望他為我去層層的請示他們的那些管事,主子,那我這些苦,就是白吃了。」
「知恩,你是那李小姐特別吩咐關照過的,他應該不會如此怠慢吧——」
阿順說著,看向月知恩那被層層裹起來的腿,「若是進不了左相府,那阿順,你這些罪,就白糟了。」
「我方才說,雖然不怎麼相信人的好心——但是——萬一我上天垂憐呢,不能把希望全寄托在那人身上,自己什麼都不做。但是,也是可以——留一點希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