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之幽蘭,為何在你眼中,獨有我一人映照出不同的光彩?這份疑問,如同迷霧繚繞,令人困惑重重。
「呵,閣下閒暇時偏好何類道籍?」
一旁的皓月,似仍未洞悉她內心動盪的波瀾,悠然發問,如同尋常話題般輕鬆。
「……修真經文。」
幽蘭應答稍顯心神不寧,她試圖掩藏心中的疲憊,一如往昔,堅強自持。
「哎呀~竟這般嚴肅的志趣。道圖丹符如何,不曾涉獵一二麼?」
「未曾,且此類幻想之事常有人將之代入凡塵,想像女修倒貼,此觀念在我看來荒謬且無法認同。」
「罷了罷了……提及道圖,倒也令我憶及玄幻。雖說在下並非沉迷此道,然些許常識,倒也可略述一二……唔。」
皓月的身影僅距其幾步,卻感覺他的笑意側面猶如天涯海角。他的聲音漸漸低落,步伐也因眼前的物事止步。
幽蘭感其沉默,轉身,望向他微偏的臉龐——那素來對她的柔色如今籠罩一層不明情緒。
他凝視滿架變幻的靈訣道書,靜靜地立在原處,眸光若有所失,久遠而深邃。
其或許並非僅是品鑑書冊。
幽蘭微微揚眉,隨著他的目光望去——高台上赫然陳列一本《靈契共鳴》的修行典籍,大肆宣揚的海報上題寫著:「紫煌師太成名之作,青春悸動間的靈契秘錄。」
幽蘭對此等世間流行的幻境產業尚不熟悉,此類話題於她的知識庫近乎空白。
然皓月非她一般。
默然,他取出懷中之物,緩步來到架前取下《靈契共鳴》,面無波瀾,細閱起來。
儘管看似漫不經心,他似乎已然沉浸書中的世界。
「……皓月,這般悄然無聲,我會當你是棄我而去。」
見他如此專注於書卷,幽蘭微擰黛眉,少年卻回以淡然無畏,笑容純淨。
「因知曉閣下定會回望,在下無妨。」
那明朗之笑聲,幽蘭心尖莫名一凜。
他的信任令她心緒沉寂,但這憂鬱,無關皓月,唯她自身而已。
「……難道皓月對青春秘境頗有感悟?莫非你風華絕代的少年郎外表下,藏有一顆易感的靈韻之心?」
直到用昔日平和語氣試探時,幽蘭方勉強掩飾心頭紛擾。
應付皓月的坦誠直白,非其所長。
「非也,吾厭倦描繪情感過於細微的情緣。一般而言,男子皆對此不甚熱衷。」
皓月未探其思緒,只是無視她,閒適覽書。如若徹底投身書中藥仙的視角,他的胃怕是會陣陣作痛。
他曾獨自回味過無數遍《靈契共鳴》,紙張泛黃皺褶,他深知其中辛酸。
他不喜翻閱經籍,文論課堂的研討亦令他頗為頭痛——但他仍逐字細究,《靈契共鳴》通篇閱讀,町田雅子師姐也未如此專心。
他只害怕,獨一無二的詩舞會在何時無聲改變。
共鳴斷裂,則彼此的交集漸稀,再親昵之人也將日漸疏遠。人與人疏離,實屬平常。
若他與詩舞各奔東西,兩心漸遠,或許不會心如刀絞。
但在他人前行,而自己仍留在原地,無勇邁進,實為可悲。
「——唉,到最後才會發現捨棄並未多難,難忘的僅是固執與習慣。」
即使手中是翻閱無數次的《靈契共鳴》,此刻亦覺新鮮而陌生。
最後,少年長舒口氣,轉向黑色長髮少女的方向,淺笑收起第一卷,將其復歸書架。
毫無眷顧,仿佛解脫般,輕放下他的手。
此一放,再無舉起之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