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無法永恆

  在雨的交響中,他們靜立於原地,彼此間保持著同學間的禮貌距離,仿佛雨滴在他們之間編織了一道無形的屏障。

  ——雨聲潺潺,兩人卻默然無語。

  終於,少女率先打破了這份長久的靜寂。

  「望月,你也忘了帶傘嗎?」

  「不,我帶了。」少年從沉思中甦醒,恢復了平日的溫潤。「只是覺得,讓雪之下一個人留在空蕩蕩的教學樓里,總有些不妥。」

  於是,他選擇在這裡陪伴,直至她的家人來接她回家——這就是他的心意。

  「望月,這是新式的搭訕法?」

  少女轉過頭,眼神中多了幾分冷冽。

  「並非如此,但如果你這樣想,能讓我留在這裡,也無所謂。」

  少年的坦誠讓少女疑惑地挑了挑眉,但她並未深究。

  「——因為雪之下你,總是一個人。不會感到孤獨嗎?」

  「我並不覺得這是什麼可恥的事。」

  少女淡然地翻動書頁,目光隨著文字流淌。

  「優秀的人獨樹一幟,不是很正常嗎?孤獨,是成功者的勳章之一。」

  「……是嗎。」

  少年轉過頭,凝視著她雕塑般的側臉,微笑點頭,仿佛在確認什麼。

  「不過,肯定還是會感到寂寞和恐懼的吧……」

  他輕聲自嘲,只有他自己能聽見。

  對話結束後,兩人再次陷入沉默。少女專心閱讀,少年倚在柱子旁,悠然傾聽夏雨的旋律。

  「——雪之下,你知道《雨中曲》嗎?」

  雨幕映照在少年的眼中,他過了一會兒提出這個問題。

  「嗯,一部很好的電影。」

  少女不動聲色地將垂下的髮絲撩至耳後。

  「不,我說的是那首歌。」

  見少女疑惑地歪頭,少年臉上掠過一絲笑意。然後,他閉上眼睛,靠在柱子旁輕聲哼唱起來。

  那是《Singing in the Rain》的旋律。

  少年的嗓音雖不嘹亮,卻透著清澈的爽朗。他的歌聲與雨聲交織,奏出一曲獨特的夏日交響。

  少女的目光緩緩從《萬葉集》移向少年的臉龐,第一次如此仔細地打量他。

  他全神貫注地低吟,微眯著眼睛沉浸在這片刻的寧靜中。少年的五官立體而俊秀,那張略帶稚氣的清秀臉龐,以前從未引起她的注意。

  雨勢漸弱,少年與少女相對而立,靜立於教學樓的入口。

  少年慵懶地靠在柱邊,陶醉地哼唱著歡快的旋律。少女靜靜地翻閱書本,偶爾用微妙的眼神注視著他。

  悠揚的淺唱,靜靜的聆聽。儘管沒有交談,這一刻,只屬於他們兩人。

  只是,時間不會停留,那個雨中的夏日午後也無法永恆。

  「——明天見,望月。」

  登上黑色轎車前,少女回首,輕輕告別。

  他沉默片刻,臉上綻放出一如既往的笑容。

  「……嗯,明天見,雪之下。」

  ——然而次日,雪之下在1年J班並未見到他,他的座位整潔而空蕩,他已經離開了。

  望月遙第二天便出國了,作為交換生前往英國倫敦。

  接下來的半年,雪之下雪乃再也沒有見過他。

  ——說實話,澤村英梨梨初次見到望月遙,並不喜歡他。

  顏值出眾,笑容輕浮(在她看來),總愛嬉皮笑臉地說些不留情面的話——果然是霞之丘詩羽的青梅竹馬。

  更關鍵的是,她在他身上嗅到了與自己相似的氣息。

  表面上隨和,內心卻自卑,就像校園裡的她,戴著面具。

  「我說你,裝得不累嗎?」

  所以,在周日的副本遊戲中,英梨梨突然對著麥克風拋出了這句話。她披頭散髮,戴著眼鏡,坐在電腦前,完全沒了平日的優雅。

  自從發現詩羽有個青梅竹馬,英梨梨就想單方面撮合他們(為了自己)。因此,她與遙的交集不少,有時還會拉他一起玩遊戲。

  「喂,遙!在聽嗎?」

  直呼其名,也是英梨梨對某人的認可。

  「是啊——就咱倆組隊,當然聽得見。」

  透過耳機傳來的聲音,慵懶而漫不經心。

  「突然問別人『裝得累不累』很不禮貌哦,英梨梨同學。」

  「還不是因為你這傢伙總是一副虛偽的笑臉——你騙得了別人,騙不了我!」

  金髮此刻有些凌亂,英梨梨不滿地撅起嘴,露出了虎牙。

  那種滋味,恐怕只有她能體會。

  「我沒你那麼受歡迎,只是個半途而廢的演員罷了。」

  坐在電腦前的少年笑著,用微妙的不正經轉移了話題。

  「話說,英梨梨同學已經有喜歡的人了,還打聽別的男人,不會對我有意思吧?」

  果然,英梨梨中了他的圈套。

  「哎呀,自戀狂真討厭。以後能不能離我遠點,太噁心了。」

  看吧——傲嬌的角色對非主角的他,真是毫不留情。聲音冷得徹骨,哪有半點嬌羞?

  「哎——這麼說有點過分了吧。」

  「明明是你自作多情,我眼裡只有倫——嗚哇哇,你什麼都沒聽到!」

  忍受著英梨梨的大呼小叫,望月摘下耳機遠離耳朵。不知為何,他喜歡捉弄這個表里不一的傲嬌雙馬尾,或許是因為他們太過相似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