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說,人終究是群居生靈,鶴見留美即便與整個團隊的關係破裂,也無法逃離社會的群體。你如今以隔絕她的方式來援助,若將來她再次陷入同類困境,你還能複製此法嗎?人們的刻板印象不會消退,社會仍將她視為『孤僻者』,歧視與冷漠依然如影隨形。」
「最後,我想問,鶴見留美真的心甘情願與世隔絕,過著孤獨的生活嗎?」
遙的目光首次透露出鋒芒,平日的溫和此刻顯得犀利。
「人不可能完全渴望孤獨,他們只是害怕傷害他人或被傷害,以免讓人失望,讓自己痛苦。」
「至少,我就是如此。」
少年的笑容帶著自嘲。
他看著啞口無言的比企谷八幡,眼神中傳遞著【你應該能理解這種複雜心情吧?】的意味。
「………」
比企谷被戳中軟肋,微微恍惚,咬了咬嘴唇,沒有直接回應,直到由比濱露出俏皮的笑容,緩和氣氛。
「哎呀,小企一直獨自一人,所以他只能想到這種方法嘛。」
「……不,我不認為比企谷的做法有誤,只是他的思考角度和重點有待商榷。」
少年裹滿繃帶的臉龐上,浮現了熟悉的和煦笑容。
「我明白,比企谷只是想改善鶴見留美的人際狀況。」
儘管他的方法只有破壞。
「但這種方式可能會給她留下陰影,之後她或許會成為事件的替罪羊,一切又回到原點。」
依舊有人被孤立,有人被歧視,只是對象或數量有所不同。
「……嗯,確實,這方法可能不太妥當,是我考慮不周。」
比企谷咀嚼著望月的話,勉強點頭,承認了自己的不足。
「你沒有錯,因為完美的辦法並不存在,比企谷。」
望月微笑安慰滿臉不悅的比企谷,顯得毫不在意。
「那麼,望月有可行的建議嗎?」
葉山適時提問。
「……不,我只是說比企谷的思考方向不對,但他的提議不失為一種策略。我支持他。」
遙抬頭,微笑搖頭,這讓因想法被否定而沮喪的比企谷恢復了一些精神。
任何事都有代價。想要得到什麼就會失去什麼,想要幫助誰就可能傷害誰。
比企谷的初衷沒錯,他只想幫鶴見留美,但他過於執著於「破壞她的社交圈」,忽視了一個簡單的道理。
人心複雜,難以把握,小孩也不例外。即使規劃好她的人生道路,也無法保證她不會偏離軌道。
「只能說,比起像比企谷那樣為鶴見留美鋪路……」
少年的眼中閃過猶豫和迷茫。
「……我更期待看到在這種情況下,她會如何應對。」
說完,他不再言語,緊了緊臉上的繃帶,將自己隱藏在白色布料之下。
「總之,我贊同比企谷的計劃,但我期待看到不同於他預期的結果。就是這樣。」
雪之下雪乃被少年的話怔住,沉默不語。
「吶……小雪,我第一次看到望月君板著臉說話呢。」
由比濱悄悄湊到她耳邊,說著女生間的悄悄話。雪乃雖然還不太習慣由比濱的親昵,但已漸漸習慣了她的直率熱情。
「……嗯,他給人的印象總是老好人那種類型。」
她看著少年沉默的側臉,語氣略帶惆悵。
「雖然感覺比以前難相處了……但那才是真實的望月君吧。」
「嗯。失望了?」
「不,不是。」
由比濱急忙擺手,搖頭如撥浪鼓。
「只是,怎麼說呢……雖然驚訝,但也有些開心,因為那是真實的望月君。小雪呢?」
「……」
雪乃短暫的失神後,表情漸漸平靜。
「……是呢。」
望月遙多數時候是個安靜而稱職的傾聽者。像這樣表達觀點並與比企谷爭論,她還是第一次見。
——那麼他剛才的話,一定是出自真心。
她想起昨晚與遙的月下對話。毫無疑問,名為望月遙的少年的真實面貌,無法讓她輕易忘記。
「嗯,不討厭。」
她冰冷的臉上,第一次浮現出非嘲諷的、帶著溫度的淺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