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72章 這僅僅是開始
噔噔噔!
兩撥人馬,幾乎前後腳抵達紅玫瑰舞廳門口。
人數更少、戴著大檐帽的這方,領頭人喝問:「你們是做什麼的?」
「警察同志,我們接到朋友的電話,說特區有個幹部在裡面,可能要出事,讓我們過來救人。」
救人,那就沒毛病了。
大檐帽們接到的報警也是這樣。
紅玫瑰舞廳里外兩扇……一扇鏤空鐵閘門,一扇實木大門,全都緊閉,大檐帽們喊半天門沒有反應。
「警察同志,你們在這撞門吧,我們去堵後門,裡面的人真要幹了壞事,不能讓他們跑了。」
「也好。不過你們可別亂來,如果和對方撞上,以制服為主。」
「曉得曉得。」
噔噔噔!
「熱心群眾」這一方,迅速向舞廳後門轉移。
鑽進舞廳旁邊的小巷後,大部隊繼續前行,一支小分隊留下來,貓在巷口的黑暗中,監視著大門前的一舉一動。
如果有什麼貓膩。
他們會衝出去攪局,也是目擊證人。
沒有自然更好。
小分隊身後傳來漸行漸遠的聲音:
「快快,給他們包餃子!
「林老闆特地從東北打電話來。
「待會兒那位也要來!
「是個大事,都打起精神!」
一名馬仔湊上前問:「大佬,那位,是不是傳言中林老闆的老闆?」
啪!
馬仔後腦勺挨了一巴掌。
「閉嘴!」
另一側,一名馬仔提醒道:「大佬,這個紅玫瑰舞廳背後的勢力可不簡單。」
「哈哈,怕個球。
「林老闆辦事爽利。
「我踏馬還就想捅出簍子,那樣老子就能去港城瀟灑了,你們是不知道那位……
「算啦,不提了,反正有人想溜,全部撂倒,敢耍橫,給老子往死里干,老子不會虧待你們。
「是!」
這位老大,並沒有這個智商。
只是從聽林新甲的安排。
林新甲的命令來自哪裡,自不用提。
大檐帽雖然更有威懾力,但鑑於紅玫瑰舞廳背後的勢力是青藍會,李建昆不得不防範一手。
圍住紅玫瑰舞廳。
便能讓裡面的人變成瓮中之鱉。
一來,如果破事還沒發生,他們也就不敢輕舉妄動。
二來,如果破事已經發生,他們也別想不痛不癢地溜走。
當然,前提是他們還在裡面。
這就是為什麼李建昆明明火急火燎趕過來,還要提前通過電話布置一番的原因。
救人如救火,耽誤不得。
強哥將青藍會想得太……正經了。
在這個充滿野性的年代,什麼事都有可能發生。
誠然,二代們肯定會愛惜羽毛,但有時候干腌臢事,並不需要髒自己的手。
李建昆上次過來,如果不是用「那你回去問問你父親知不知道我」,震懾住嬴公子,他也不可能輕易走出來。
……
咔啦!
紅玫瑰舞廳的大門應聲而開。
後門也被撞開。
兩撥人馬前後湧入。
在撞球廳內發現一群人。
「警察同志,這幫傢伙想拿刀砍我!」
「警察同志,別聽他瞎說,他這不是好端端的麼。」
大檐帽問刀在哪裡,胡自強也答不上來,這麼大的地方,鬼知道這幫傢伙藏哪個旮旯去了。
既然公說公有理婆說婆有理。
大檐帽準備將雙方都帶回去調查。
這時,戳在人群後方,始終沒說話的徐慶有,走上前來。
胡自強隔空指過去:「他就是主謀!」
「又瞎說。」
徐慶有望向大檐帽們,笑笑道:「這人之前一進來,就好像腦子有點不太正常。」
不待胡自強嗆聲,徐慶有扭頭問:
「怎麼,你想去所里?」
胡自強下意識望向過來救他的另一方人馬。
這幫人馬比青藍會在場的人還多。
遂撇撇嘴,沒再說話。
「警察同志,伱們看,是個誤會。」
徐慶有走上前一頓嘀咕,也不知具體說了些什麼,不多時,大檐帽們收工走人:
「你們可別鬧事!
「我們會派人盯著這裡!」
「放心放心,一點誤會,解開就好了。」徐慶有笑呵呵相送。
大檐帽們離開後。
現場的氣氛立刻劍拔弩張起來。
心境猶如坐過山車的胡自強,盯著徐慶有,笑嘿嘿道:「知道我為什麼還不走嗎?」
徐慶有掃向他旁邊的一群凶神惡煞的傢伙,聳聳肩道:「有底氣了唄。
「我等著昆子過來扇你。」
胡自強哈哈大笑道:「我這次來,都沒和昆子講,我家昆子……真牛批。
「你看,他臨時動動手指,你就歇菜了。
「你個垃圾。」
徐慶有插在褲兜里的手,不自覺攥緊,臉上仍然掛著笑容:「我等他。」
……
當看見毫髮無損的強哥後,李建昆不禁暗吁口氣。
否則都不知道該怎麼向胡家人交代。
畢竟為了讓他們放心,話都說出去了。
徐慶有盯著黃茵竹上下打量著,嘖嘖道:「首都那邊一個國色天香,這邊又一個,艷福不淺呀。」
黃茵竹柳眉微蹙:「你閉嘴,別拿我和她比較。」
「喲!還是顆小辣椒,不錯不錯,夠勁。」
「李建昆,你能削他嗎?」
從強哥那了解完情況後,李建昆已怒火中燒,今晚純屬僥倖,如果胡家大哥沒打那通電話,如果他沒有及時安排人衝過來。
後果不堪設想。
然而,當李建昆踱步向徐慶有走去時。
身為公職人員的素養,又驅使胡自強攔腰抱住他:「算啦算啦昆子,外面有警察同志。」
「放開,我不動。」
「不放。」
李建昆:「……」
徐慶有看不出喜怒道:「李建昆,我不是當年的徐慶有了,我不會再讓你動我一下。」
「是嗎,你算個屁!」
李建昆猛地一發力,胡自強使出吃奶的勁,仍被他往前拖出一米。
不過倒也拉慢了李建昆的動作。
棕色休閒皮鞋快要踹到徐慶有時,被他側身躲過去。
黃茵竹:「呵呵。」
女人的嘲諷,對於男人而言,與她的漂亮程度呈正比。
再加上身後有這麼多人看著。
徐慶有能在青藍會擁有不俗的地位,不僅僅是和嬴公子拜了把子,他的手腕和計謀,也讓他收穫不小的威望。
來之不易。
損失可惜。
徐慶有抬起手,隔空指著李建昆,道:「在這塊地界上,還輪不到你撒野,你想干架,我奉陪,跟我比人多?」
「你可真出息,我準備去找你爸談談。」
瞎!
正側身吩咐去搖人的徐慶有,如同石化般瞬間定住。
半晌後,才機械式地扭回上身。
他微垂著腦袋,盯著李建昆,像只被人踩住尾巴的餓狼:
「你見不到我爸。」
見他這副模樣,李建昆好像灌了瓶冰可樂,怒火消散不少,遂拍拍腰間緊緊箍著的爪子。
總算鬆開。
李建昆笑呵呵望向徐慶有:
「因為有你媽是吧。」
「哼。」
李建昆左右瞅瞅:「那小子躲了?你爸可沒他爸那麼難見,放心,我自有辦法,等著,小半月內——」
「你沒時間!」徐慶有陡然爆喝。
李建昆關愛智障般瞥向他:「我有沒有時間,你說的算?」
「當然。」
徐慶有忽地笑起來,瞅瞅李建昆,又看看胡自強,問:
「怎麼陝北那邊還沒聯繫你們嗎?
「高進喜被免職有段日子了,聽說都氣吐血了……」
李建昆和胡自強同時睜大眼睛。
唰!
幾乎同一時間。
兩人猛衝向徐慶有,像是引信到位的煙花。
徐慶有早有準備,迅速後撤。
雙方人馬撞在一起。
李建昆怒髮衝冠:「干!把那小子給我拎出來!」
張貴獰笑,一記掃堂腿,瞬間掀翻幾人。
張富護衛著黃茵竹,向安全地帶撤離。
某妞卻亢奮不已:「你放開我張富,我要幫李建昆干架!」
張富:「……」
沒見過血的人,真是不知道刀子割在肉上有多痛啊。
再說,這完美無瑕的肌膚上,倘若留下一道疤,老大怪不怪罪,張富不知道,他自己都覺得無法忍受。
「幹什麼呢幹什麼呢!
「都住手!」
幾名大檐帽快速衝進來,推攘著人,將兩方人馬分開。
已經溜到己方人馬最後面,打算戰略性轉移的徐慶有,停下腳步,他的身高也不矮,隔著人頭和李建昆遙遙相望,露出一抹玩味的笑意。
李建昆目眥欲裂。
然而,一名大檐帽已看出他是其中一方的領頭人,戳在他身前擋著。
「老高這麼老實的人你都弄。
「我告訴你徐慶有,老高如果有個好歹。」
李建昆無聲做著口型:我弄死你!
徐慶有臉上的笑容愈發燦爛,擺擺手道別:「等你呀。」
這三個字不是說說。
他的計劃正是如此。
他想,憤怒吧。
當弱點和本身的性格衝動,疊加在一起,他很期待李建昆能做出一些瘋狂的事。
那麼,便正中他下懷。
雖然很不想承認,但徐慶有又不得不承認,李建昆這個人很難對付。
幾乎沒有機會。
所以縱然是玩火,他亦在所不惜。
牢獄之苦,受過的……屈辱,讓他直到現在,夜裡還常常被噩夢驚喜。
唯一能治癒的良藥,便是,除掉李建昆。
……
……
一宿未眠。
回到特區後,已是凌晨時分。
華電產業園的行政樓內,亮著唯一一盞燈。
黃茵竹側臥在沙發上,沉沉睡去,身上蓋著一件李建昆的黑色襯衫。
富貴兄弟坐在左右兩邊的單人位沙發上,像是守護公主的兩位將軍。
呼——呼——
窗機空凋送著清涼。
天花板上的排氣扇,抽走房間內的濁氣。
即便如此,空氣中仍然煙霧繚繞。
紅木辦公桌上,碩大的水晶煙火缸內,菸頭快要漫出來。
咚咚。
門外傳來輕微的敲門聲。
張富起身去打開房門。
冉姿端著一隻不鏽鋼餐盤,上面有些豆漿、油條、包子和咖啡等早餐。
她眼神瞥一眼主沙發上,很快挪開,然後逐一看向李建昆等人:「吃點東西吧。」
她還不知道發生什麼事。
凌晨時分,有位女保安,被她上司吩咐過去找她,隨後她拎來一壺開水和一些自己的零嘴——
那個時間,食堂和超市早關門了。
原本想打聽下原委,老闆卻沒有談論的意思,讓她回去休息。
李建昆抬頭問:「幾點了?」
事實上他手上有表。
冉姿掃一眼手腕的百達翡麗,回道:「離六點還有幾分鐘。」
落地窗外,已能看到火紅的霞光,不過太陽還沒露面。
李建昆側頭:「再打。」
胡自強一邊說著「肯定還是沒人」,不過照辦,再次撥通陝北的一個號碼。
他們能聯繫老高的方式並不多。
平時甚至主要還是以書信為主。
嗯?
握著話筒的胡自強忽然精神一振。
李建昆亦是眼前一亮。
「喂,您好,我想找下高進喜,或者他的家人也行……
「我知道他們不在縣委,同志,幫幫忙,想什麼辦法捎個口信行嗎,我留個號碼,讓高進喜和他的家人,務必來個電話……
「哎呀,感謝感謝,同志。
「對對對,越快越好。
「萬分感激……」
電話掛斷。
胡自強長出口氣:「可算聯繫上了。」
李建昆吐出一口濃濃白霧:「他們未必沒聯繫我們,昨晚還有通電話打到我宿舍,響幾聲又掛了。
「如果是那邊打來的,應該是嫂子。
「但老高這個人你也知道,報喜不報憂。」
胡自強嘆息一聲:「這個老大哥呀。」
李建昆憂慮道:「他身體一向不好……咱們別乾等著了。」
李建昆望向沙發那邊:
「張貴,去訂票。」
張貴站起身來,點點頭後,問:「幾張?」
「五張。」
聽聞這話,冉姿又掃一眼主沙發,神情落寞。
這時,李建昆說:「英雄早想去看看,跟我提過很多次。」
在冉姿的勸說下,他們多少吃了些早餐。
胡自強惡狠狠地咬著油條:
「昆子,老高和我不同,之前級別雖然一樣,但在那一畝三分地上,他頭上只有一個人,聽說年紀大了,還不怎麼管事。
「再說,我寧願信自己會受賄,都不可能相信老高會。
「他那種人,在這方面真沒得編排,人民的眼睛絕對看得清。
「你說那幫狗日的是怎麼陷害老高的?」
李建昆放下咖啡杯,確實需要提提神,腦子裡暈沉沉的,嘴唇翕合道:「或許、不用陷害。」
「啊?!」
「如果真是這樣,我有責任,以前從沒想過,會有人拿它搞事,但凡事就怕上綱上線,問題可大可小。」
李建昆帶著股無奈說。
在這個特殊的年代,許多事,不能以後世的觀念來看待。
胡自強疑惑:「到底啥事呀?」
「冰箱。」
陝北那邊至今,仍和他在港城的那家冰箱廠,有著業務往來。
雖說老高已沒再參與。
但這層關係是他的這一點,不可否認。
這裡面有太多可以攻訐的東西。
具體的,因為還沒到那邊了解情況,李建昆也不好瞎想。
徐慶有是知道這條渠道的,甚至找去過港城那家冰箱廠,那麼知道這條……灰色產業鏈,和老高之間的瓜葛,也就不足為奇。
他這麼一說,胡自強便明白了。
上次去陝北,胡自強也在。他一拍大腿道:
「哎呀,確實啊,這件事如果上綱上線地講,算是鑽相關法規的漏洞。
「還有更棘手的:
「陝北那邊靠老高的關係,才能長久做這個買賣,也不知道多少單位受益,不可避免地會給……老高肯定不會收,給老高所在的縣城,一些好處。
「老高那個人,一心想帶領家鄉脫貧,有些東西他是被辦法拒絕的。
「這要是上綱上線地講,又成了利益交換。」
他說的這些,李建昆都想到過。
問題確實有些棘手。
但比起這些,李建昆更關心的還是老高的身體。
「你去準備一下吧,合同早擬好了,上午找個時間,和茵竹擱哪簽訂一下,順便請好假。」
胡自強說了聲「行」後,起身離開。
李建昆望向冉姿:「半導體設備發展的計劃不能停,單是科院自動化研究所,和鐵西區那邊的資源還不夠,馬上著手組建一個團隊。
「做好調研後,派出去,爭取到更多合作。
「科研單位那邊採取支付研究經費的形式。
「工廠那邊以聯營的形式進行。
「有問題聯繫林總和陳春仙,他二人一個是港商、華電集團總裁,一個與科學界有著千絲萬縷的關係,應該能解決大部分問題。
「不行再匯報給我,過去那邊我會告訴你聯繫方式,只是不知道會待多久。」
冉姿鄭重點頭,然後小聲說:「你該休息一下,在休息室也行,我在這等電話,接到後去喊你。」
李建昆搖搖頭,抬起手腕掃一眼後,說:「我還要打幾通電話。」
徐慶有打的什麼算盤,李建昆不知。
既然動了強哥和老高,他就不得不提防首都那邊。
他的第一通電話打給的是山河。
王山河了解完情況後,只說一句話:「家裡你放心,不管是乾媽他們,還是紅衣,他們的人身安全如果受到威脅,我提頭來見你。」
李建昆心神大定。
他沒打電話回家,怕老母親反過來擔心他。
八點一刻時,李建昆一通電話打到京城青年日報社。
找到沈紅衣。
沈紅衣聽完強哥和老高的遭遇後,關切詢問了些事,然後在電話那頭笑笑道:「我哪能和他們比呀,又不是什麼官。
「我如果被撤職了,不正好去《創業家》雜誌那邊?」
是這個理兒,李建昆鄭重的語氣不變:「總之,要小心些。」
沈紅衣嗯一聲後,岔開話題:「一晚上沒睡啊,你也要注意身體……」
一股溫柔包裹著李建昆,好似三天三夜沒睡覺的人,躺上一張席夢思大床。
不過,他卻沒敢和沈姑娘多聊。
怕陝北來電話,占線。
斷掉電話後,李建昆抬頭望向張富:「去接我姐過來。」
張富走後,李建昆又對冉姿說:「讓保衛科的岑剛來一下。」
叮鈴鈴!
大約九點半的時候。
電話鈴聲響起。
驚醒沙發上的睡美人。
李建昆迅速薅起話筒,電話那頭傳來一個溫柔而疲憊的女聲:
「小強?」
「嫂子,是我,建昆,強哥單位有點事回去了。」
「建昆啊,好久不見,你們都好嗎?」
簡單寒暄後,孟巧蘭唉聲嘆氣說:「老高他、他,一直不讓我聯繫你們……」
「昨晚有通電話,打到我宿舍,是你打的嗎嫂子?」
「嗯,在巷口的小賣部打的,被老高發現了。」
李建昆一陣惱火:「他真是的,防什麼,防賊嗎?!」
罵完後,李建昆又柔聲問:「老高身體怎麼樣,還好嗎?」
這句話像是一下捅到淚腺,電話那頭明顯淚奔了:
「不好,一點也不好……」
李建昆心頭猛地一緊。
心臟像是被一隻大手攫住。
PS:冇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