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8章 末日

  雅丹地貌，火星基地。

  此刻的風沙並未太大，乾燥的空氣，讓鼻息稍顯不適。

  車隊依序分開停靠，融入進了這異世界般的場景之中。

  已經過了中午，又是忙碌了半天，眾人早就腹中飢餓。

  拍攝團隊的工作人員迅速搭起了兩個帳篷，並用帶來的「自熱食品」，張羅了一桌子的吃食。

  也還有些罐頭、火腿、麵包之類，大有「行軍打仗」的架勢。

  「條件艱苦，咱們湊活一頓。」黝黑的嚮導楊磊開口說道。

  工作人員吃飯迅速，也就三五分鐘完事，便又各自去忙活了。

  導演鮑駿森和攝影師匡春雷也是非常敬業，各自戴著碩大的防曬帽，指揮著布置拍攝場景。

  拍攝軌道、煙霧器、斯坦尼康。

  燒柴油的發電機嗚嗚作響……

  謝冰冉被安置在了化妝帳篷，正在被化妝師姐姐侍弄。程紅拿了些她可以吃的，也正在陪著。

  拍攝的全程，冰哥還是那副「高冷」的模樣，也幾乎沒有跟外人講過太多的話。

  ……

  許晨跟何大昶、劉文欽等人坐在一起，正嚼著一塊午餐肉，吃著自熱袋裡的土豆粥，這種體驗也是非常難得。

  「自熱鍋」這種東西，在十幾二十年後才逐步流行起來，甚至成了網紅食品。

  但其實源起的單兵自熱食物，上世紀70年代便誕生於軍需了。

  在上個拍攝點閒聊時許晨也才得知，原來那位膚色黝黑的嚮導楊磊，早年間便是戍邊的戰士。

  也難怪在這荒野戈壁，可以帶著車隊進進出出。

  ……

  整片綿延的「火星基地」寸草不生，皆是風化、殘破的乾燥土丘。

  若是有人流落在此，沒有救援補給的情況下斷然不能長久生存。

  若在古代，便是徹底的無人區，那些「流放之地」都比此處好些。

  除了Jeep的拍攝車隊外，附近還有另外兩個車隊，掛著「京牌」和「蒙牌」。

  兩個大叔還過來打了個招呼，跟嚮導楊磊抽了根煙。

  此刻則已經上車離開，正在向更深處的荒漠穿越而去。

  ……

  飯後。

  拍攝任務繼續，爭分奪秒。

  許晨、何大昶、劉文欽，繼續坐在了帳篷內的監視器前。

  巨大的黃土丘泛著棕紅，湛藍深邃的天空映襯。

  那輛海藍色的牧馬人，在視野里格外扎眼。

  謝冰冉拉開車門，邁開大長腿坐進了駕駛艙……

  許晨有些疲累，半靠在導演椅上。

  他忍不住說了句：

  「跟Vincent總和Paul老師合作，真的是非常省心省力。

  你們過於專業，我們就都可以偷懶了。」

  這自然帶著些恭維的意思，劉文欽笑了笑，明顯也很開心。

  許晨能當著客戶何大昶說這樣的話，劉文欽還是感激的。

  許晨轉過頭，朝旁邊的那處帳篷看了看。

  孫艾米坐在一個「蘋果箱」上，一手拿著對講機，一手拿著文本材料，幫導演他們協調帳篷這邊的資源調配。

  程紅教練坐在孫艾米身旁，軟趴趴的抱著艾米的身子，正在偷懶打盹。

  她明顯很喜歡孫艾米有些嬰兒肥的臉蛋和身體，從今天早上開始，便認準黏上了她。

  想不到平常看上去幹練冷酷的程紅教練，竟然莫名其妙被艾米老師給俘獲了。

  那以後有求於程指導，可以把艾米老師叫上……

  許晨伸了個懶腰，走出了帳篷。

  前面的一個昏黃暗紅的大土丘，被古代河流與現代凜風侵蝕，形成了一個扭曲而張狂的造型。

  那輛青瓷海藍塗裝的牧馬人，斜斜地停在了土丘下面，像是突兀闖進這方世界的美麗野獸。

  也正如，此刻的冰。

  風沙中，冰哥將沙漠色的圍巾拽了拽，遮擋了口鼻。

  風中輕舞的碎發之下，是那雙冰冷好看的眼睛……

  許晨想起小時候，跟父親看過的一部老電影，在那個叫「雙旗鎮」的荒涼地方。

  馬嘶人怒。

  千里綿延的風沙。蒙面的刀客，無辜之人。

  在一場必死的血戰之下，粗莽少年的腿上的刀，斬斷塞外的風和血。

  一擊必殺。

  許晨又想起賽道上的冰。

  當暗紅色的跑道與此刻的風沙荒漠，影像重迭。

  她也像是一把刀，俠義凜然。

  ……

  ……

  雅丹的場景拍攝完畢，整體拍攝進度便完成了大半。

  還只需轉戰玉門關外，在戈壁和「疏勒河」拍攝傍晚與篝火，這趟差事便算大功告成。

  工作人員開始將各類設備裝車，叮叮咣咣。

  嚮導楊磊走進了帳篷，黝黑的臉上透出一絲不安。

  導演鮑駿森察覺到了不對，開口問道：「怎麼了？」

  楊磊開口道：「西面傳來的消息，有場沙塵暴可能要過來了。」

  何大昶、劉文欽聞言，皆是吸了口涼氣，也起身湊了過來。

  攝影師匡春雷也已經進了帳篷，帶著擔憂神色「啊」了一聲。

  鮑駿森面色如常，但他卻是心中最緊張的。

  「咱們撞上的概率有多大？」導演開口問道。

  楊磊想了想：「這裡倒是還好。

  但現在趕往玉門關那裡就不好說了……」

  鮑駿森皺了皺眉，終於露出明顯的擔憂。

  代言人謝冰冉的檔期只有今天，所有鏡頭拍攝今天一定是要結束掉的。

  更何況，一旦拍攝拖到明天，人員、設備的費用便是要預算翻倍……

  嚮導楊磊轉頭看了眼西方的天色，開口說道：

  「也不用太過擔心，這時節的沙塵暴，來得急去得也快。

  咱們快些轉場到玉門關，萬一真碰上了沙塵，就只能硬等一下……」

  鮑駿森看了看手中拍攝行程，點了點頭：

  「早上和中午，還是搶了些時間出來的。

  如果沙塵暴可以半小時就過去，那就影響不會特別大……」

  他又看了眼何大昶和許晨：

  「萬一真的影響了進度，我們今天先保代言人的素材拍攝。

  一些特技和場景鏡頭，就拖到明天我們自己拍。」

  何大昶明顯是有些擔心預算超支的，但這本身也是不可抗力，便也只能說道：

  「也只能這樣了，還是安全第一。」

  許晨作為「監工」自然沒有問題，安撫道：

  「不慌。

  截至目前的鏡頭其實已經非常多了。即使後面的鏡頭少一些，極端情況下也足夠剪一條片子出來了。

  何況後面還要用代言人王識的鏡頭一起剪輯，素材量是肯定足夠的。

  只不過少了一兩個大鏡頭，可能會疏於完美……」

  劉文欽點了點頭：

  「確實如此。」

  這樣一說，何大昶和導演鮑駿森都稍稍安心了些。

  嚮導楊磊：「那我們快些轉場，不耽擱了。」

  說著，便轉身出了帳篷。

  ……

  由於要趕路開車，許晨還是把駕駛室交給了專職司機。

  師傅是跟著嚮導楊磊的，一個三十幾歲的胖壯大叔，也在團隊裡負責設備搬運。

  許晨和謝冰冉，坐進了大切的後排。

  程紅教練坐到副駕，打了個呵欠看上去有些疲倦。

  亦或是不能夠抱著孫艾米軟綿綿的身子，心中有些失落。

  孫艾米非常乖巧，去後面的一輛普拉多上，跟導演助理小姐姐擠在一起了。

  車隊沿著國道，以安全但儘量快的速度，朝著玉門關的方向開去。

  「困不困？可以睡一會兒。」許晨對謝冰冉輕聲說道。

  謝冰冉搖了搖頭，眨著大眼睛看著身側的男生。

  許晨悄悄探出手，又將她牽住了。

  揉捏了下，她柔軟好摸的細長手指頭。

  ……

  ……

  許晨還是稍稍睡了下。

  醒來發現自己正靠在謝冰冉的肩頭。

  他坐直身子活動了下肩頸，冰哥在衝著自己笑。

  程紅教練從包里摸出兩條堅果棒，朝後面遞了過來。

  「多謝程指導！」許晨笑著接過。

  握在手裡一看，跟之前冰哥分給自己吃過的一模一樣。

  他沒有和謝冰冉一人一根，而是學著之前冰哥的樣子，把一根堅果棒拿在手裡，輕輕一握便折成了兩段。

  撕開塑料封皮，笑著遞到了謝冰冉的面前。

  謝冰冉伸出手，拈起一半丟進嘴裡，「咯吱咯吱」嚼了起來。

  ……

  玉門關外。

  這裡離玉門關稍隔了一段距離，但能看到那處四四方方的殘垣。

  下車之後，導演迅速安排了調度，先拍攝冰哥的幾組鏡頭。

  嚮導楊磊拿著望遠鏡，朝著更西北的方向望了望，轉頭對導演說道：

  「帳篷也先別搭了，趕緊趁天光搶幾組鏡頭下來吧！」

  聽楊磊這麼說，便知道沙塵暴幾乎是板上釘釘會到來了。

  導演心中急切，但還是故作淡定。

  不過他蹩腳的港普明顯語速加快，還是出賣了心中的慌張……

  許晨、何大昶、劉文欽等人也知道事態緊急，沒有要求擺置監視器和帳篷，而是直接跟著攝影師去盯鏡頭。

  拍攝按部就班。

  著急的氣氛下，還是出了些小差錯，但也都無傷大雅。

  攝影師匡春雷Leslie親自馱著斯坦尼康，看上去瘦弱的身板，竟然也行雲流水。

  謝冰冉跟從導演的拍攝安排，化身鏡頭裡的工具人。

  有了將近一天的拍攝經驗，冰哥也算是駕輕就熟，頗有大明星、老戲骨風範。

  ……

  二十分鐘後。

  風明顯大了些，許晨的頭髮被吹亂。

  天色也似乎暗了一層，光線漸隱藏。

  隱約有些砂礫被風拍在臉上，微微生疼。

  向西北的方向看去，那片深厚的沙塵暴，已經目之可及。

  嚮導楊磊拿著望遠鏡看了看，又打了兩個電話。

  導演鮑駿森已經走了過來：「怎麼樣？」

  楊磊：「問題不大，只算是小場面。

  等下都躲進車裡，關好所有門窗，外面不留東西。

  估計最多二十分鐘到半個小時，也就過去了。」

  鮑駿森點了點頭。

  他又看了看時間：「我趕緊再搶幾個鏡頭。」

  他想了想，卻露出一抹欣喜：

  「等下以沙塵暴為背景，讓周勇老師開著車，能采幾個大鏡頭下來。」

  楊磊笑了笑：「小心你的斯坦尼康。」

  鮑駿森轉頭看了眼攝影師匡春雷：「Leslie可以的，他比我們珍愛機器。」

  ……

  眼看黃沙逼近。

  冰哥的這幾個鏡頭剛好拍完，導演鮑駿森、攝影師匡春雷都是舒了一大口氣。

  鮑駿森對謝冰冉道：

  「冰哥，您先回車上休息吧，等這場沙塵暴結束……」

  助理導演小姐姐走了過來，將冰哥先領走了。

  鮑駿森跟楊磊商量了兩句，楊磊便大聲開口道：

  「所有人上車！緊閉車門車窗。

  這場沙塵暴很快結束，不要慌張……

  等下在車裡如果有狀況，對講機聯繫，不可以私自下車！」

  工作人員趕緊拎著緊要精貴的設備，一個個鑽進了車裡。

  導演鮑駿森、攝影師匡春雷、嚮導楊磊，連同特技師周勇，卻開著那輛牧馬人，朝著前面的大荒地駛去。

  他們還要以這片沙塵為背景，再搶幾個「大鏡頭」下來。

  ……

  導演助理小姐姐把謝冰冉送到了車前，許晨已經在那邊候著，把後門拉開了。

  眼看風沙已經逼近，兩人快速鑽進了車裡後排。

  兩人稍候了會兒，還以為程紅和孫艾米要過來，卻從後視鏡里發現，她倆已經鑽進了後方那輛普拉多里。

  許晨笑了笑：

  「那就剩咱倆。」

  他起了起身，確認所有門窗都已經緊閉、手剎拉緊。

  車外隱約有發動機的嘶吼聲，那是特技師周勇駕馭者牧馬人，正在風沙中馳騁。

  ……

  ……

  十來分鐘後，風沙席捲降臨……

  整個車身跟著搖晃，車窗外昏黃一片，已經幾乎看不到後方的其他車輛。

  對講機「嗤嗤」響了兩下。

  「大家不要慌張，安穩呆在車裡就沒事……」

  「風比較大，車身會晃，但不至於把上噸的車吹翻，不用有任何擔心……」

  「目前是沙塵暴的外圍，等下能見度還會繼續降低，大家不要驚慌，一切都是安全的！」

  嚮導楊磊通過對講機，不斷安撫著車裡的人。

  ……

  車身搖晃不止。

  砂礫拍打在車門上，發出「噼里啪啦」的密集聲響。

  車窗外已經是昏黃一片，甚至還在繼續變暗。

  仿似，末日圖景。

  ……

  許晨牽著謝冰冉的手，笑著道：

  「這體驗也是新鮮……」

  謝冰冉一言不發，眨著大大的眼睛。

  四目相對，又將臉面不自覺的湊在了一起。

  鼻尖貼近，雙唇輕輕碰了碰……

  外面的風聲很重，卻壓不住彼此的呼吸聲。

  在她的眼中，儘是依戀。

  謝冰冉用力親了上來，又將許晨抱得很緊。

  ……

  ……

  車外是懸置的末日，車內是滾燙的心跳。

  兩人擁抱在一起，仿佛時間停滯，也似滄海桑田。

  許晨一臉憐愛疼惜，輕輕摸著謝冰冉的臉頰。

  謝冰冉眨了眨大大的眼睛，好像透著些傷心和委屈。

  「怎麼了？」許晨低聲問道。

  謝冰冉撲進了他的懷裡，親吻了下他的面龐。

  又湊近他的耳朵，輕聲說了句：

  「我愛你。」

  ……

  ……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