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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換庚帖合過八字之後,郝家就派人來下定。

  等郝家用和合二仙、吉祥如意的盒子將十六抬小定禮抬進來的時候,次房眾人才得到顧重陽已經與郝邵陽訂婚的消息。

  送小定禮的人還沒走,大管家萬榮親自招呼著。顧重陽聽著丹心來回的稟報,只覺得這一切是那麼的不真實。

  前一世,她成親的時候,顧家沒有一個人出面,納吉問名都是在舅舅家完成的。可是她卻不能從舅舅家出嫁,要不然傳出去該多難聽。可是繼母根本不幫她操持婚禮,只裝病不露頭,葛老夫人更不會管她了。

  還是崔老夫人看不過去,將她接回家,她是從長房出嫁的。長房跟次房沒有分家,橫豎她是從南居賢坊東直門大街慶陽侯府出嫁的,至於是長房還是次房,在外人看來,都一樣。

  沒想到這一世,她定親的時候舅舅不在,事情悉數由長房操持,這算不算是一種遺憾呢。

  如果有可能,她倒是寧願舅舅一輩子都不要到京城來。若不是因為搭上偽帝,又怎麼會到京城來,若不是來到了京城,又怎麼會被全家流放進而滿門屠首?

  母親已經死了,她接下來的目標就是要保護舅舅一家。可她該怎麼向舅舅示警呢。現在偽帝還只是區區皇子,沒有被封為榮王,更不曾到嶺南就藩,所有的一切都不曾發生,她必須要好好想想,該怎麼樣才能避免上一世的悲劇。

  下過定之後,顧重陽就基本就算是郝家的人了。

  得知消息的葛老夫人勃然大怒,當場就將茶几上的茶盞摔到了地上,她指著大夫人郝氏罵道:「你當初不是拍著胸脯保證說四丫頭絕不可能嫁入臨江侯府,可現在呢,她跟郝邵陽訂婚了,這到底是怎麼回事?你是怎麼辦的事?」

  大夫人之前回娘家的時候,在自己母親臨江侯老夫人面前沒少說顧重陽的壞話,她也沒有想到顧重陽與郝邵陽的婚事竟然定的這麼快。

  面對婆婆的質問,她已經不像從前那樣誠惶誠恐了:「老太太,我也不知道這是怎麼回事啊。我要是能決定少陽的婚事,哪裡還輪得到四丫頭,定然將他留給華姐兒了。之前皇后娘娘不是召見了四丫頭了嗎?必定是皇后從中作梗,否則我母親又怎麼會點頭?」

  顧葳蕤襲了慶陽侯府的爵位,她心裡是恨的。一方面恨顧葳蕤不死,恨長房老夫人設計,另一方面她也恨大老爺顧占鵬與老太太。

  若不是顧占鵬為了美色丟失邊塞,侯位豈會旁落?若不是老太太這些年為了拿捏她,遲遲不讓顧占鵬請封顧崢嶸為慶陽侯世子,又怎麼會有後面這麼多事?

  從前她捧著葛老夫人,那是為了自己兒子能順利襲爵她不得不低頭,如今爵位旁落,顧崢嶸襲爵無望,她又豈會心甘情願在葛老夫人面前伏低做小?

  葛老夫人心中盛怒,沒有注意到兒媳婦語氣中的敷衍之氣,她咬牙切齒道:「沒想到這個小賤人居然有這麼大的能耐!」

  孫氏那個賤人,看著她的孫女這麼有出息,在地下估計也會笑了。憑什麼,憑什麼?

  問出這句話的,除了葛老夫人,還有二夫人。她得知這個消息的時候,傷心地看著顧重珠。三丫頭四丫頭都有了好姻緣,大丫頭進入蕊珠書院自然也不愁的,只有她的女兒,前途堪憂。

  受過家法之後,顧重珠消沉了很多,她沒有生氣,反而勸二夫人:「母親你還沒看清嗎?顧重陽不是我們能招惹的起的,我今天的這一切都是咎由自取,我不怨旁人。您也別難過,只要我好好表現,我相信伯祖母不會虧待我的。」

  二夫人動了動嘴唇,沒有說話。

  可這些顧重陽都一無所知,因為郝邵陽要去陝西了。

  大齊朝的邊疆一直不是很穩,雖然與吐蕃互動頻繁,相處和平。但北邊的瓦刺、韃靼卻屢屢騷擾,甚至過來破壞馬市。

  去年瓦刺、韃靼遭遇大旱,餓死了很多牛羊,開春之後,瓦刺、韃靼部民沒有口糧,就南下攻打城池,想要掠奪食物與糧食。

  榆林衛壓力十分大,幾乎日夜不敢鬆懈。郝邵陽的祖父臨江侯身兼任陝西行都司指揮使與川陝總督兩個要職,自然早早就上書向皇帝說明情況,並請求朝廷派兵,支援邊境。

  這幾年瓦刺、韃靼越發變本加厲,建興皇帝一忍再忍,到如今終於忍無可忍。去年就責令戶部囤積糧草,以備戰爭之需。沒想到,韃靼、瓦刺這麼快就來挑釁了。

  皇帝大手一揮,不僅派兵十萬前往邊境,還讓戶部運送兵器、糧草等戰略物資,分明是想藉此一役大敗瓦刺、韃靼。

  兩年前郝邵陽就想去,但那個時候他捨不得顧重陽,顧重陽的母親去世,他也不放心。如今有了這個機會,他焉能錯過,更何況如今領兵作戰的,是他嫡親的祖父。

  來辭行的時候,他並未依依不捨,而是壯志雲天道:「重陽,我這一去,一定會將韃靼、瓦刺趕出大齊,打的他們再也不敢來犯。我要用軍功,給你掙一個誥命回來。」

  上一世這個時候,邊境的確是有過一場大戰,而且是朝廷取得了勝利。可顧重陽卻依然很擔心:「我不要什麼誥命,只要你好好的。早去早回,不要貪功冒進,要聽臨江侯大人的話,好好保護自己,為了郝家,也是為了我。」

  郝邵陽就笑,躍躍欲試道:「有師父跟在我身邊,他武藝高強,等閒十來個大漢也休想近他的身。有他在我身邊,你放心好了,我一定不會有事的。」

  顧重陽卻不這麼想,行軍打仗跟比武可不一樣,可看著郝邵陽興致勃勃要上戰場的樣子,她口中的話就咽了下去。他就像是個等待去放風的孩子,說得再多都不如讓他親自走一遭有用。臨江侯是他嫡親的祖父,一定會護著他的。

  第二天早上醒來,顧重陽就問丹心:「現在是什麼時辰了?」

  「辰正(上午七點)」。顧重陽擁著被子坐著,想著大軍此刻已經出發了,希望郝邵陽能高高興興的去,平平安安的回。

  可沒想到顧重陽剛剛穿好衣服,連飯都沒有吃,丹心就告訴她,郝邵陽來了。

  顧重陽嚇了一跳,忙跑出去問:「出了什麼事情?」

  郝邵陽一臉的郁色與擔憂:「重陽,我師父病了。」

  郝邵陽的師父名叫趙好義,是河北滄州人氏。

  早在七八天前,趙好義還在滄州的時候就感覺到身子有些不舒服,就是呼吸不順,頭沉目昏,動作凝澀,舉手投足不如從前蒼勁有力。他當時沒有放在心上,接到郝邵陽的信之後就急急忙忙趕到了京城,準備跟郝邵陽一起去陝西。

  可沒想到剛到京城,他就覺得自己頭昏目眩,身體綿軟,顯然病情是加重了。他怕自己生病耽誤郝邵陽,就瞞著沒有說,就隨便抓了個土郎中看病。郎中說他他臟腑氣機不暢,氣鬱不舒,就開了開胸理氣湯。

  他連吃了兩天,並未見好轉,卻也沒有加重。他以為自己再服些藥就會好了,可沒想到的是,本來打算今天早上跟大軍一起出發的他,突然病得起不了床了。

  這一回郝邵陽沒有請太醫,而是立馬就跑過來通知顧重陽。

  顧重陽知道,郝邵陽父親早亡,祖父又一直在陝西,趙好義是除了漁老、皇后、臨江侯夫人之外對他最重要的人,她也不含糊,立馬就趕到臨江侯府給趙好義治病。

  趙好義四十多歲,是個精壯的漢子。

  可惜現在的他四肢痿廢,筋骨不振,肌肉綿軟無力地躺在床上。顧重陽給他號了脈之後,他立馬就問:「顧小姐,我這病要緊嗎?什麼時候能好?」

  郝邵陽叫他來,是想帶著他上戰場的,可還沒出門,他就病倒了,還連累的郝邵陽不能隨軍出行,他十分的自責。

  郝邵陽就安慰他:「師父,你別擔心,重陽的醫術十分的好,定然很快就能治好你。大軍出發了也沒事,等你身體好了,我們快馬加鞭不下鞍,幾天就能追上了。眼下你好好養病,其他的別多想。」

  可趙好義不這麼想,郝邵陽越是這麼說,他越是覺得自己得了絕症。

  對於一個長年習武給人做保鏢師父養家的人來說,四肢無力不能動了,不異于晴天霹靂。

  他覺得自己活不長了,要不然就只能做個廢人,在床上等死。

  他握緊拳頭,想用力錘床,卻發現自己胳膊軟綿綿的毫無力氣,這令他更加沮喪。四十多歲的彪形大漢,幾乎要哭出來了。

  顧重陽能理解他的無助,忙道:「趙大叔不必擔心,你這不是什麼大病,我能治好。」

  他不信,往往越說是小病的,越是大病。

  他無力地躺在床上,面色蒼白,兩眼空洞無神。

  「趙大叔!」顧重陽知道他這是想多了,以為自己得了了不得的大症候,喪失了信心,趕緊解釋道:「我治過不少大病,但你這個的確不是大症候。不過你這一段時間飲食不規律,導致中焦脾胃之氣虛弱下陷而已。你別想太多了,這是小毛病,只要好好調理,不過是半個月的事,斷不會要了你的命。你還能跟從前一樣生龍活虎,飛檐走壁,百人難敵的。」

  趙好義很沮喪,他沖顧重陽拱拱手道:「顧小姐,你的好意在下心領了,可我活了這麼大歲數從沒聽說過飲食不規律會讓人手腳無力的。至於中焦之氣下陷,更是聞所未聞的事。」

  不是說習武之人都是四肢發達,頭腦簡單嗎?這個趙好義頭腦不僅不簡單,反而還喜歡胡思亂想,真讓人無語。

  他是郝邵陽的師父,又是病人,既然接診了,就必須給他治好。可他若是沒有信心,不配合,就是神仙也難救。

  她不信自己說服不了了他!

  顧重陽燃氣了鬥志,侃侃而談道:「人活著,全憑一口氣。你們習武之人,都知道丹田是命脈,因為運氣全靠丹田,若是丹田暴露給敵人,無異於自尋死路。趙大叔,這一點,你總是知道的吧?」

  「我知道啊,我現在丹田的氣根本運不起來。」趙好義臉色更加難看,好像馬上就要死了一樣:「這跟我的病有什麼關係呢?」

  「當然有關係!」顧重陽正色道:「丹田有氣,中焦脾胃一樣有氣。人有精氣神,全憑一口氣。有個成語叫中氣十足,說得是人很有精神,說話有力量。這個中氣,就是指人的中焦之氣。這個中焦之氣,主要靠脾胃提供運轉。當脾胃不好,中氣自然不足。偶爾一頓不吃飯,就會餓得心發慌,說話無力,就是這個原因。」

  「我們的五臟,對應五行,脾屬土,是人的後天之本,它把胃中的水谷之精供養給五臟四肢,脾不好,四肢無力精神不振,甚至會導致肌體痿廢。由於長期飲食不調,脾得不到供養,自然沒有辦法把水谷的精華供給給身體。」

  顧重陽道:「再說得通俗一些,就好像常年得不到陽光雨露肥水滋養的土地,越來越貧瘠,自然沒有辦法長出莊稼了。」

  她說的頭頭是道,有理有據,由不得趙好義不相信。

  「顧小姐,我的病你真的可以治好?」

  見他流露出求生的意念,顧重陽心頭一松,微笑道:「當然可以。我顧重陽從來不說大話,我說可以治好,就一定能治好你。」

  「師父,重陽的本事非常大的,再難的症候遇到了她,都一定能解決,你就放心好了。」郝邵陽道:「您現在什麼都別想,安心服藥養病,等你身體好了,我還等著你跟我一起去陝西呢。」

  一席話說得趙好義愧疚之心大起:「少陽,你放心,我一定好好養病,爭取早日康復跟你一起去陝西殺敵報國,建功立業。顧小姐,你看,我該吃什麼藥呢?」

  「吃升陷湯加人參。」顧重陽解釋道:「升陷湯由生黃芪、知母、柴胡等組成,是昇陽舉陷、補氣升氣的經方,人參可以加強益氣之力,正對您的症候。」

  趙好義聽了,也覺得顧重陽這方子開得不錯,他是習武之人,多多少少懂點醫理,之前是因為自己突然生病全身無力嚇壞了,冷靜下來之後,理智也恢復了回來。

  藥服用三天之後,趙好義就可以下床走路了。

  顧重陽去給他複診,正在診脈,突然從外面傳來一個女孩子響亮焦急的聲音。

  「爹爹!」

  隨著聲音落下,郝邵陽陪著一個十四五歲的少女走了進來。

  那少女個字高挑,身材健美,走路的時候步子邁得很大,幾步就走到趙好義的床邊,關切地問道:「爹爹,你怎麼樣?哪裡不舒服?你怎麼病了還瞞著我,若不是師弟派人告訴我,我怕還蒙在鼓裡呢。」

  說道最後聲音里已經帶了幾分哽咽。

  「我這不是好好的嗎?」趙好義剛毅的臉上就流露出幾分心疼:「你這孩子大驚小怪的,你看看爹爹我什麼事情都沒有,你哭什麼,當著你師弟與顧小姐的面,讓他們看了笑話!」

  少女抬頭看了趙好義一眼,上上下下地打量他,半信半疑道:「爹爹你真的沒事?」

  趙好義輕聲安慰道:「沒事,沒事,是你師弟太小心了,怕我有事。若不是他擔心我,非要留我下來養病,我如今怕是跟著大軍早就離京了。你若是不信,我這就起來,跟你過幾招。」

  「過幾招就不必了,我信爹爹就是了。」少女破涕而笑,接了郝邵陽遞過去的帕子,擦了擦眼淚。

  她轉過頭來,對顧重陽笑著說道:「你一定就是少陽師弟天天掛在嘴邊的顧小姐吧,我是少陽的師姐,名叫趙夢蘭。我擔心爹爹,這樣橫衝直撞闖了進來,讓顧小姐看笑話了。多謝顧小姐幫我爹爹治病,請受我一拜。」

  趙好義已經四十歲多歲了,郝邵陽又叫她師姐,顧重陽原本以為他的女兒怎麼著也得有十七八歲吧,至少也會比郝邵陽年紀大一些。沒想到這個趙夢蘭比自己大了一兩歲的樣子,比郝邵陽要小。

  她微微有些吃驚。趙夢蘭已經雙手抱拳,深深地拜下去。

  顧重陽還是頭一回跟這樣的江湖兒女打交道,她趕緊上前托住了趙夢蘭的胳膊,道:「趙姑娘不必客氣,給趙大叔治病不過是舉手之勞,你快起來。」

  趙夢蘭也沒有勉強,她站起來,對著顧重陽微微點了點頭,就退到趙好義的床邊站著。

  顧重陽這才有機會細細打量她,趙夢蘭濃眉大眼,膚色微黑,身材矯健,比自己高了大半個頭還不止。不管是外貌還是說話走路的姿態,都跟顧重陽從前見到的嬌滴滴的閨秀大相庭徑。她恐怕是有功夫在身的。

  對於這樣的女孩子,顧重陽打心眼裡是羨慕佩服的。英姿颯爽,行動磊落,又不用受世家大族的規矩束縛,行俠仗義,快意恩仇,趙夢蘭的生活跟她截然不同。

  她有心想問問趙夢蘭習武的事情,可又怕交淺言深,惹人家不高興,就將心裡的好奇壓下,老老實實地給趙好義診脈,開方子。

  診完之後,郝邵陽送顧重陽出門,趙夢蘭就留在內室陪趙好義。

  臨走的時候,顧重陽感覺身後有一道特別凌厲的視線一直緊緊地跟著自己,讓她感覺如芒在背。

  室內只有兩個人,不是趙好義,就是趙夢蘭。

  她沒有回頭,裝作若無其事的樣子跟郝邵陽出了門。

  因為趙好義病了,郝邵陽比大軍晚出發了半個月,而邊關已經傳來開戰的消息。

  郝邵陽不放心趙夢蘭一個人在滄州沒有人照顧,就留了她在京城,並讓顧重陽照顧她。

  「重陽,在我的心裡,師父跟師姐就跟我的家人是一樣的。師姐是姐姐,也是妹妹,她性格直爽,有一說一,跟你一樣是個沒有心機的女孩子,你們一定能談得來。我不在的時候,你幫我照顧她,畢竟京城你比較熟。」

  這是郝邵陽第一次用拜託的語氣跟她說話,顧重陽自然連連答應。

  等他們出發十幾天之後,顧家姐妹就接到大皇子府發來的請柬。

  是三小姐顧重芝發來的,三月二十五,是她的生辰。

  去年三月她進宮選秀,被大皇子看上,被選為大皇子側妃。大皇子正妃兩年前難產死了,正妃之位一直沒有補上。除了顧重芝之外,大皇子還有一位側妃,是大皇子小時候就服侍的丫鬟,年歲比較大,出身也很卑微,對顧重芝完全沒有威脅。

  顧重芝長相嬌美,性格柔順,善隱忍又懂得感恩,能脫離顧家,脫離嫡母二夫人費氏的折磨她有一種逃出生天的感覺。哪怕是去服侍已經六十歲的皇帝她都心甘情願,沒想到竟然是大皇子,這讓她十分欣喜。雖然大皇子在十幾歲的時候從馬上摔下來,又被馬踩了一腳,廢了一條腿,與皇位無望,但這正好符合她對平靜生活的期望。

  她所求的,就是有一個安身之所,進入大皇子府之後,她低調隱忍不爭不搶,時間久了,大皇子越來越喜歡她。最重要的是,她如今還懷了五個月多的身孕,大皇子恨不能將她捧在手掌心裡

  知道她的生辰在三月二十五,大皇子決定大操大辦給她慶生。

  顧重陽就派了丹心問趙夢蘭去不去。這些日子,她經常去看趙夢蘭,也會請趙夢蘭到顧家來玩,可趙夢蘭對她淡淡的,並不十分熱情。

  顧重陽心裡隱隱約約有點猜測,但並不確定。她是個言而有信之人,既然答應了郝邵陽會照顧趙夢蘭,就一定說到做到。

  丹心回來了,說趙夢蘭答應跟她一起去大皇子府。顧重陽又讓人給她準備衣裳,到了三月二十五那天又早早的派人去接趙夢蘭來顧家。

  趙夢蘭穿著華麗的衣裳,濃眉大眼,很是漂亮。

  背著人的時候,英大夫人就小聲道:「這個趙姑娘,這麼漂亮,跟郝邵陽又這麼熟,也算是青梅竹馬一起長大的了。你最好留點心,別跟她走那麼近,免得別被人搶了夫婿還不知道。」

  顧重陽相信郝邵陽不是那種人,他親口答應過她絕不會納妾。可這種事情,畢竟不好對別人說,顧重陽就含含糊糊地答應著:「英大伯母,我知道了。我跟她走近一點也沒關係的,畢竟眼下郝邵陽人又不在這裡。」

  「你呀!」英大夫人嘆息道:「女子若是失去了丈夫的寵愛,以後在內宅拿還有你的地位?真不知道你是因為對自己的容貌太自信了,還是心太寬。」

  其實都不是,一來,她是相信郝邵陽;二來,她也覺得如果男人真有那種心思,自己堵是堵不住的,沒了趙姑娘,還會有王姑娘,李姑娘。前一世,一個柴惜月就讓她焦頭爛額,困頓不已了,這一世,她再也不要為了男人花光自己所有的時間與精力了。

  若郝邵陽真的對別的女子又意,大不了一拍兩散!她再不會跟前世那樣傻了。

  崔老夫人的想法卻跟英大夫人完全不同:「這種事情堵是堵不住的,與其去堵,不如想著該怎麼拿捏那個趙姑娘。重陽已經跟郝邵陽訂婚了,就是他沒過門的妻子,他們成親之前,郝邵陽恐怕是不會弄出什麼么蛾子,否則我第一個就不答應。等成親之後,重陽要抓緊時間生個兒子,然後緊緊攥住內宅大權,那趙姑娘若是聽話還好,若是不聽話,你再抬幾個比她還要年輕漂亮的姑娘服侍郝邵陽,讓她們打擂台,你只消討好臨江侯老夫人,養好兒子,坐山觀虎鬥就行了。」

  伯祖母可真厲害!

  前一世這些話從來沒有人對自己說過,若上一世自己聽到這種話,一定會對伯祖母佩服的五體投地吧。她也一定會按照伯祖母說的這樣去對付柴惜月,絕不會輸的那樣狼狽。

  可是今生她不這樣想了。別人對她好,她自然會對人家好;別人負了她,她絕不會死耗著不撒手,哪怕那個人是郝邵陽也是一樣。後來,大夫人一語成讖,顧重陽放手的時候的確十分乾脆。當然,這是後話了。

  顧家姐妹包括姚真真都一起去了大皇子府。

  姚真真現在已經不叫姚真真了,而是改名為顧重珍。她比顧重陽大,排名卻在顧重陽之下,府里的也不稱呼她「五小姐」,而是珍小姐,也算是特立獨行了。

  三月仲春,桃花爛漫,綠柳婀娜,顧重芝在大皇子府後花園招待賓客。

  顧重芝滿臉笑容氣色非常好,她穿著寬大的錦袍,小腹高高隆起,五個多月的身孕,已經顯懷。懷孕不僅沒讓她容貌變醜,反而容光泛發,肌膚瑩潤,雙目多情。

  顧家姐妹中,她最親近的就是顧重陽。

  一見到顧重陽,她就上前抓著她的手,神色有些激動:「四妹妹,盼星星、盼月亮,總算是把你盼來了。」

  她心裡是感激顧重陽的,除了感激,還有幾分姐妹的真情意。除了顧重陽給她溫暖,顧家其他人給她的全是冷漠與算計。就是後來大夫人對她好,也不過是利用她,算計她而已。當時她在大夫人郝氏身邊,不得不與顧重陽疏遠,如今得了自由,她再也不用看顧家任何一個人的眼色了。

  顧重陽也很感慨,三姐姐比原來胖了,也比原來漂亮了很多,眉眼都張開了,臉上也沒有原來的怯懦之色。不過短短一年沒有見面,她的變化可真大。

  「我也想著三姐姐,只是皇子府邸,等閒人不能進來。」顧重陽反握了她的手,輕聲道:「如今也算是苦盡甘來了,等小外甥生下來,怕是要更上一層樓呢。」

  顧重芝眼裡閃過一絲訝然,沒想到顧重陽竟然一語中的,說到了點子上。

  大皇子的確有意扶她為正,只苦於她出身低微,沒有名正言順的理由。只要她這一胎誕下男嬰,大皇子正妃之位就非她莫屬了。不過相較於正妃之位,她更在乎腹中孩子是否康健。

  她捏了捏顧重陽的手道:「待會我再跟你說。」

  顧重陽也知道,當著這麼多人,眼下並不是說話的時機,她微微一笑,退到了一旁。

  這一幕落在顧家姐妹與其他人眼中,可就滋味不同了。

  顧重珠心裡自然是不痛快的,這份不痛快夾著不甘心與自慚形穢。經歷了這麼多事情,她的性格比從前收斂了很多,她沒有想到昔日被她欺負的庶女竟然會成為大皇子側妃,這一切讓她覺得刺眼。

  今天來的時候,二夫人特意叮囑她,要跟顧重芝交好,老太太是指望不上的,崔老夫人又隔了房頭,以後她的婚事與哥哥的婚事都要依靠顧重芝。

  想起從前的荒唐事,顧重珠卻不確定顧重芝會不會原諒自己。可不管怎麼樣,她都必須要試一試。

  顧重華心裡就更不舒服了,她覺得顧重芝能有今天,全是她母親大夫人的功勞,沒想到顧重芝剛剛上位,就將她們的恩情忘得一乾二淨。

  可其他人卻覺得顧重陽深受大皇子側妃的喜愛,今天來的給顧重芝賀壽的,除了顧家姐妹,還有大皇子官員家中的女眷,鶯鶯燕燕,好不熱鬧。那些人都是人精,見顧重陽跟顧重芝關係好,就刻意親近顧重陽。

  這種場合,顧重陽其實並不喜歡,但今天是三姐姐的生日,她代表的是顧家與三姐姐的臉面,她就是再不喜歡,也要撐著與那些人周旋。

  被這些女孩子圍得團團轉,趙夢蘭就擠不過去,只一個人默默地坐在一邊看著。

  在一群花骨朵般的女孩子裡,就數顧重陽容貌最出眾,她如朝露明珠般的容顏讓人一看就移不開眼睛。

  那些女孩子圍著她問東問西,她也不厭煩,好脾氣地一一回答,落落大方,不卑不亢。

  趙夢蘭見了,心裡生出一股奇怪的情緒,既羨慕又自卑。她只呆呆地坐著,失去了往日的活力。

  等生日宴結束,顧重陽與她回去,一坐上馬車,顧重陽就連連道歉:「本來是想帶你出來散散心的,沒想到人那麼多,倒把你忽略了。真是對不住。」

  那種場合,珠環玉繞的確跟趙夢蘭的氣場不和,一出門她就鬆了一口氣。

  聽顧重陽這麼說,她就苦笑道:「這不是你的錯,是我自己對京都貴女的生活好奇,所以想來看看。我本來以為人多了會很熱鬧,沒想到這麼麻煩,那些女孩子說的話如此的無聊……」

  說到這裡,她臉上突然露出幾分歉意:「我不是說你無聊,我就是覺得奇怪,難道女孩子們聚在一起就是為了攀比互相攻訐嗎?」

  她好奇道:「也難為你竟然能坐在那裡聽她們胡說八道這麼久。我看著既佩服又替你覺得累。你醫術這麼好,應該行走天下,到處去行醫,做一番比男子還要出色的事業,跟這樣的一些女孩子圈在內宅,你就不覺得委屈?」

  「你真是個聰明的人,竟然能看出來我應付得累。」顧重陽笑著道:「其實我也覺得很無聊,但是不得不去做。在其位,謀其政,顧家衣食無憂地供養我,我就必須要為家族做出貢獻。這就跟人在江湖,身不由己的道理是一樣的。」

  上一世自己被閨秀們排斥在外,當時的心情是既想融入她們有覺得有些害怕,就猜測趙夢蘭估計跟自己當時的心情是一樣的。

  她就道:「你明面上看那些女孩子是東拉西扯消磨時間十分無聊,其實這也是她們的一種交際手段。人跟人相處說難也難,說容易也容易,只要有了共同的喜好,總能說到一起去。你若是想跟那些女孩子交往,不妨說說滄州的風貌,還有你走南闖北的見聞,那些女孩子極少出遠門,必定很樂意聽你說這些趣事。」

  趙夢蘭卻把頭一昂,滿不在乎道:「那有什麼可說,我又不是說書的女先生。等爹爹回來我就要回滄州了,以後跟她們沒關係了,何必討好她們,做這些太累,我寧願在家裡練劍。」

  這大概就是江湖兒女不拘小節的一面吧。天上飛的鷹怎麼能跟豢養在籠中的金絲雀一樣呢?

  顧重陽就艷羨道:「我真羨慕你想做什麼就做什麼,自由自在沒有束縛。」

  「是嗎?我有什麼值得羨慕的。」趙夢蘭的露出幾分迷茫,用不知道是失落還是感慨的聲音小聲嘀咕:「這世上我最羨慕的是,其實是你呀。」

  後面的那句話,顧重陽沒有聽到:「趙姑娘,你說什麼?」

  「沒什麼。」趙夢蘭神色如常道:「爹爹與少陽師弟快馬加鞭走了這麼久,必定已經到那邊了,你這幾天收到他們的來信了嗎?」

  「沒有。」顧重陽搖頭道:「三天前收到說快到了,後來就沒有消息了。不過朝廷的坻報上說韃靼與瓦刺的聯軍正在進行兇猛的進攻,雙方交戰正酣,勝負暫時未分。」

  說到後面她有幾分憂心忡忡。

  「趙姑娘,明天我們一起去廣濟寺上香吧。」

  求佛祖保佑大齊能旗開得勝,打敗瓦刺與韃靼,更要保佑郝邵陽與趙好義能平平安安的回來。

  趙夢蘭眉頭緊鎖著,顯然跟顧重陽一樣擔心:「昨天剛剛去過廣濟寺,還在廣濟寺門口求了個下籤,實在不是什麼好徵兆。明天我們再去,給佛祖上一炷香,你再求個簽,說不定就有好消息了呢。」

  說著,她伸手去摸頭上的簪子,在碰到簪子的一瞬間突然又將手鬆了下來,臉色也有些不好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