易逐雲鑽出馬車,只見洪凌波正卓立於馬背之上,面對那近百人之眾,神色間無絲毫畏懼,反而冷傲如霜。
只聽她說道:「你們之中,可有哪位願上前來領教一番?若無此膽量,便速速退去,莫在此耽誤本姑娘之寶貴光陰。」
江寒生驅馬而出,說道:「我等與姑娘素無恩怨,今日所尋乃是令師李莫愁,還望姑娘通報,使其現身一見。」
洪凌波秀眉微挑,冷笑道:「爾等皆為群醜不堪之輩,尚且不夠資格與我師父過招!」
她目光遍掃全場,復又譏諷道:「就憑爾等這點兒膽氣,竟妄圖復仇?我看還是早早歸去,多修煉幾年再來吧。」
洪凌波追隨李莫愁日久,那股狂傲之氣亦得其師真傳,此刻盡顯無疑。
眾人聞此蔑視之言,無不怒火中燒,紛紛掣出兵刃,他們多有耳聞洪凌波之名,但不知她實力深淺,但料想既為李莫愁首徒,必非尋常之輩。
人群中忽有一人憤然喝道:「果然是李莫愁的弟子,端的不是良善之流!」
另一人附和道:「正是!大伙兒齊心協力,一同將她拿下,我就不信,這麼多人還對付不了她一個!」
洪凌波非但不懼,反而厲聲道:「原來爾等只想仗著人多勢眾,一擁而上。既是如此,儘管放馬來吧!本姑娘倒要看看,誰敢率先前來領死!」
眾人頓覺顏面受損,個個摩拳擦掌,躍躍欲試,氣氛一時劍拔弩張。
江寒生身邊,一人驅馬向前,朗聲笑道:「李莫愁,難道你也只會做縮頭烏龜嗎?」
此人頭戴方巾,長髯垂掛,年歲看似已近中年,其笑聲中內力暗蘊,易逐雲聞之,心中暗贊其內力不凡。
洪凌波冷冷問道:「閣下何許人也?」
那人道:「自然是遭李莫愁毒手,家破人亡之苦主。」
洪凌波冷哼道:「如此,閣下便是欲與我切磋武藝了?」
那人應道:「正是!」
語畢,他身形矯健,一躍離鞍,與此同時,背上大刀已握在手中。
易逐雲見其一躍之態,心中暗道此人輕功頗佳。洪凌波正欲下馬應對,卻被易逐雲輕輕一拽,拉住了臂膀。
洪凌波轉頭道:「師弟,你要去?」
易逐雲微微搖頭,低聲道:「師姐,還請替我照看師父與孩子。」繼而,他目光環視眾人,高聲問道:「諸位,丘道長曾對你們有何訓誡?」
江寒生回應道:「丘真人唯願我等勿再因仇恨而相互殘殺,我等固然尊崇丘真人,但與李莫愁之間的血海深仇,絕非他人一言所能消解。」
易逐雲略作思忖,繼而道:「想想之前,李莫愁孤身闖入武林大會,群英避其鋒芒,後又力克王處一道長,即使面臨全真三子的圍攻,也差點取孫不二道長性命……我想問諸位,為何當日武林大會上畏她如虎,而今卻無所畏懼?」
江寒生一時無言以對。
人群中一人反駁:「胡言亂語,誰會怕她,你這些話從何處聽來?」
易逐雲笑道:「想必是有人從中挑撥,謠傳李莫愁尚未痊癒,諸位便信以為真,欲藉此機會報仇雪恨?」
那人回道:「即便如此,又如何?」
易逐雲道:「究竟是誰告知諸位李莫愁尚未康復?」
那人反問:「你又是何人?」
易逐雲道:「古墓派,易逐雲!」
眾人一陣喧鬧。
忽有一人朗聲道:「原來閣下便是易少俠,丘真人曾提及少俠乃是俠義之人。只是我等與李莫愁有著不共戴天之仇,還請少俠不要插手此事。」
易逐雲道:「在下只是不願見諸位被奸人利用,白白丟了性命。」
又有一人疑惑道:「聽聞此子乃是李莫愁之徒,不知是否屬實?更傳言李莫愁的孩子,便是與此子有染所出。」
另一人接口道:「你沒聽見洪凌波喚他師弟麼?此事定是千真萬確。」
此言一出,眾人譁然。
易逐雲眉頭緊蹙,心想究竟是誰在造謠生事?我與莫愁兒清清白白,連嘴都沒親過呢,豈容爾等污衊?
又聽一人憤憤道:「徒弟與師父生子,此等悖逆倫常之行,簡直禽獸不如!」
「原以為易少俠乃是俠義之輩,沒想到竟是此等敗類!」
「魔頭之徒,豈能是良善之輩?定是小魔頭無疑!」
眾人議論紛紛,嘈雜之聲不絕於耳。
馬車之內,李莫愁端坐不動。
依她往日的性子,早已出手懲戒那些胡言亂語之人,然後飄然而去。但聽得易逐雲提及老頑童遇到麻煩,她心中強忍衝動,暫時收斂。
洪凌波見狀,心中不解,忍不住道:「師父,這群人信口雌黃,何不狠狠教訓他們一番?」
李莫愁微微一笑,狡黠道:「不急,小賊頭既然想做個好人,我便讓他見識一下,這好人究竟有多難做!」
又聽易逐雲朗聲道:「諸位,不信謠不傳謠。在下與李莫愁清清白白。那孩子是在下偶然撿得。」
人群中有人質疑道:「那你便是李莫愁的徒弟,這點可有異議?」
易逐雲微微一笑,道:「此言只對一半。在下確實曾向她拜師,但她並未正式收我為徒,只是引我拜見古墓派祖師,傳授了些許武藝。」
那人道:「誰知你所言是否屬實?」
易逐雲不以為意,繼續道:「曾有一時,我向她坦言,莫愁兒,我娶你當媳婦兒可好?但是李莫愁並未應允。」
他頓了一頓,又慨然嘆道:「諸位說說,這世道還有公道嗎?還有天理嗎?」
易逐雲又朗聲笑道:「在下雖不敢自詡英俊瀟灑,但論及相貌,倒也不輸宋玉、潘安之輩。但是,李莫愁卻偏偏對我不屑一顧,諸位說,她是不是眼神不好?」
眾人聽他調侃,鬨笑不止,仿佛聽到了什麼驚天秘聞,議論紛紛,不時還拿他打趣幾句,似乎已將報仇之事拋諸腦後。
洪凌波偷偷觀察李莫愁的神色,見她並未發怒,心中暗自納悶。又想及這段時間,時常見師父臉紅,心中不禁有了幾分猜測。莫非師父對師弟也存有些許情意?
那長鬍子眼見眾人被易逐雲所惑,便振聲喝道:「此子胡言亂語,須知多少人都想娶李莫愁為妻,但都遭她毒手,此子竟能安然無恙,豈非咄咄怪事?」
易逐雲笑道:「長鬍子,你才是胡言亂語!」
長鬍子怒道:「我怎麼胡言亂語了?」
易逐雲哈哈一笑,指著長鬍子道:「你留此長須,哪個女子會喜歡?便是與你親嘴兒,也覺噁心難當!」
又指著自己的臉道:「你再看我,這般英俊瀟灑,哪個女子捨得殺我?」
眾人又是一陣鬨笑。
長鬍子勃然大怒,喝道:「只會耍嘴皮子,可敢與我一戰?」
言罷,揮刀躍起,朝易逐雲劈去。
易逐雲一躍而下,高聲道:「且慢!」
長鬍子落地,相距一丈,冷笑道:「怎麼?我要找李莫愁報仇,沒空與你耍嘴皮子?」
易逐雲微笑道:「風門主,你以為戴上頭巾、貼上長須,我便認不出你麼?」
他雖然一直說笑,但一直在暗中觀察此人,心中猜想此人大概是風門主。
不待對方回答,易逐雲又道:「霍都小韃子,還有智緣那手下敗將,也一併來了吧!」
長鬍子怒道:「胡說八道,我不知你在說些什麼!」
江寒生道:「易少俠,你不會認錯了吧?此人名叫馮楠,與李莫愁有深仇大恨,乃我黑水寒潭派的客卿長老。」
易逐雲笑道:「何時成為貴派客卿長老的?」
江寒生道:「兩天前。」
易逐雲心中已定,此人便是風門主無疑,笑道:「馮楠,你倒著念念,看看有何不妥?」
江寒生皺眉思索,心中亦覺蹊蹺。
風門主大刀劈來,勢如狂風驟雨。
易逐雲身形靈動,後發而先至。他劍法如飛,唰刷刷三劍連出,每一劍都從不同的角度刺向風門主的要害。待風門主驚覺,易逐雲已飄然至其側面,劍法更見凌厲。
風門主心中大駭,沒想到易逐雲的身法竟如此迅捷,急忙揮動大刀護住周身。
就在這時,一道黑影疾閃而過,兩枚銀針破空而出,直取風門主。同時,那身影自風門主頭頂俯衝而下,一掌拍下。
風門主此刻既要防守易逐雲的利劍,又要躲避銀針的襲擊,頭頂那一掌更是讓他措手不及。
只聽得「砰」的一聲巨響,風門主被那掌力拍得結結實實,整個人七竅流血,重重跪在地上,而後倒地,氣絕身亡!
這時,那黑影已飄然躍上馬車頂。
正是李莫愁!
她冷冷地掃視著眾人,眼中透露出無盡的寒意。眾人見狀,無不心驚膽顫,心中暗自驚嘆,這哪裡像是受傷未愈的李莫愁,分明是武功恢復到了巔峰狀態的她。
易逐雲躍上馬背,飄然站立,運起全身內力,大喝一聲:「霍都小韃子,智緣賊禿,你們兩個手下敗將還不現身受死?」
但,四周卻是一片寂靜,無人回應。
易逐雲環顧四周,也不見那二人的身影,心中不禁暗自疑惑。
李莫愁冷冷道:「還有誰想要報仇的?」
易逐雲回頭,輕聲勸慰道:「罷了,你且先入車內。」
李莫愁輕哼一聲,鑽入車廂之中。
易逐雲轉過身來,面對眾人,勸說道:「各位英雄,暫且退去吧。報仇之事,不必急於一時。回去後當勤修苦練,日後多斬幾個韃子練手,待武功大成之時,再來尋仇不遲!」
眾人皆感驚異,未料李莫愁竟聽從了易逐雲的勸告。而李莫愁似乎並未受傷,眾人自知與她實力懸殊,只得緩緩散去。
忽聽得遠處一人高聲道:「易少俠,望你早日迎娶李莫愁,好好管教,莫讓她再出來禍害江湖!」
易逐雲大笑:「我儘量努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