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夫人拍了拍她的手，沉沉嘆息，「是謝家對不起你。」
自從謝禾霜回來，謝家一個個都是如何偏心的，幾乎把所有的精力都放到了她身上，甚至將棠芝視若無物……
這些她都看在眼裡。
謝禾霜被送走多年，受了委屈回來，謝家人想要補償，她並不反對。
可這些補償，本不該是以讓棠芝受委屈作為前提的。
老夫人越想，便越是心疼。
她自小疼到大的寶貝孫女，憑什麼就被他們隨意折辱折騰了？
「無論如何，孫女也不會讓自己受了委屈，祖母您就別擔心了。」謝棠芝輕聲寬慰她。
老夫人只是嘆氣，猶豫了片刻，還是道，「祖母知你委屈，卻也還是想替他們求一求情……」
「縱使謝家對你百般不對，日後祖母定想辦法讓他們補償與你……可如今，總不能當真看著謝家覆滅了。」
她自知說這些話對不住謝棠芝。
可謝元傑再如何混帳，也是她兒子。
終歸是血濃於水。
「……我明白您的意思。」謝棠芝眸色沉了沉，保證道。
「我不會當真見死不救的。」
即便是為了祖母，這一次，她不會對謝家下死手。
謝禾霜今日所嘗的屈辱，不足她上輩子萬分之一，所以……
她不會讓此事了結得如此輕易。
老夫人這才鬆了口氣，連連哀嘆著家門不幸。
才讓這些不孝子孫，惹出那麼多禍患來。
謝棠芝著人將老夫人送了回去，順道朝謝家通了信——
既想談話，便讓謝元傑親自來。
……
一個時辰後，謝元傑匆匆趕到。
他放慢腳步跨入前廳，見到謝棠芝，輕咳了一聲，「聽下人說，你要見我？」
他堂堂尚書，如今卻要拉著臉來求自己的親女兒，實在窘迫。
謝棠芝回首看了他一眼，「是啊……我有個問題，想問問您。」
她語氣輕描淡寫的，倒讓謝元傑生出了些許從前的感覺。
好似她還是那個乖巧懂事的小女兒，不管什麼事，都能商量。
「你說。」
這麼想著，謝元傑放緩了語氣。
「謝家已經落魄到，要靠一個六旬老人來挽救的地步了麼？」
「這是何意？」謝元傑臉色一僵。
「不然，為何謝家出了這些事端，從頭到尾不見父親露面……反而讓她們把祖母請來了？」謝棠芝嗤笑著繼續問，神情十足嘲諷。
謝元傑一咬牙，心下有些惱火。
想到接下來的事，又勉強把火氣都壓了下去，沉聲解釋，「此事是禾霜她們的主意，我不知情。」
「是不知情，還是故意放任？」
謝棠芝繼續逼問，絲毫不給他留情面。
「想著只要祖母來了，我便會妥協，所以不惜利用她，讓她也淪為你們獲取利益的籌碼？！」
話到後面，謝棠芝語氣驀然尖銳起來。
「你——」
「今日之事尚且不論，可若日後還會如此，我便少不得要讓整個京都都知道知道，謝家的光鮮事跡了。」
謝棠芝並不打算聽他辯解，冷聲打斷道。
謝元傑臉色更難看，他似是想罵什麼，臨了又咽了回去，深吸一口氣道，「我答應你，今日的事，絕不會再出現第二次。」
「最好是。」謝棠芝嗤笑，看那模樣並不太信任。
謝元傑無奈嘆了口氣，「你祖母也是我母親，我又怎會利用她？」
「若這麼說，我也是您的女兒，您當初為了官位……不還是照樣逼我不去計較？」謝棠芝毫不猶豫地拆穿。
謝元傑想拿親情來說事，可她心中卻最清楚，這種人在名利面前，根本沒有任何感情可言。
謝元傑再度語塞。
他重重嘆了口氣，沒在此事上繼續糾纏，只問：「你要如何才肯把藥材拿出來，幫家中解決此次事端？」
「我的要求很簡單。」
謝棠芝抬了抬下巴，說起這個倒是十分爽快。
「要藥材可以，用銀子來買。」
她已經放棄了與這家人的感情，所以，在利益上絕不能讓自己吃虧。
「你要多少？」謝元傑鬆了口氣。
若現在能用銀子來解決，倒也不算什麼大問題……
「前幾日謝家那鋪子向外售賣藥材，是按二百兩銀子一斤吧？」
謝棠芝輕描淡寫的，「那就按這個數來好了。」
「二百兩！？」
謝元傑驀然瞪大眼。
「我這兒的藥材還有兩萬斤，您若想買，合算起來便是四百萬兩。」謝棠芝頷首，繼續說了個數目。
「你這分明是獅子大開口！」謝元傑咬牙。
「或許是吧。」
謝棠芝輕笑起來，也沒否認。
「當初你們開鋪子賣給尋常百姓的時候，怎麼沒想到這一點呢？」
「此事我並不知情！」謝元傑被氣得近乎要吐血了。
「不管知與不知，此事若沒有您縱容，她們也做不成。」
謝元傑深吸一口氣，一時難以反駁。
「……你也知道，咱們謝家沒有什麼生意底蘊，一下想拿出那麼多銀子，可謂難於登天。」
他沉默了半響，又放軟語氣道。
「所以您是不想給了？」謝棠芝挑眉。
「也不是不給，只是給少些……」
「當然可以。」謝棠芝點了點頭。
爽快程度，讓謝元傑不住愣了一下，險些要納悶，她怎麼變得如此好說話了？
下一刻便聽人接著道，「出多少銀子，我便給多少藥材。」
「或者，您不給也可以，這些藥材我會繼續以個人的名義，派發給百姓們。」
話說到這份上，近乎是沒有半分商量的餘地了。
如今外頭的風言風語傳得愈發厲害，藥材若真讓她獨自發出去，謝家便徹底無法挽救了。
他頭上的烏紗帽更是不可能再戴穩。
謝元傑權衡了一番，咬咬牙忍住肉疼道，「……藥材你先別動，銀子的事，我會回去想辦法。」
「我最多只等兩日。」
「兩日時間哪裡夠？」
「那便不是我該考慮的了。」謝棠芝輕飄飄地搖頭。
反正拿不到銀子，她不賣了便是。
後半句話她沒說出來，謝元傑卻也明白了其中意思，只能忍著一肚子火氣應下，「我這就回去籌錢！」
「等等。」謝棠芝叫住他，輕聲道。
「我還有一個要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