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剛說完,才注意到老大夫誠惶誠恐的臉色,微皺眉。
「這是又在鬧什麼?」
「沒什麼。」
謝永寧勾著唇,緩緩搖頭。
「同這位大夫談談心而已。」
「棠芝如今的狀況,身邊總歸還是要有個大夫看顧著。」
「稍後啟程,就帶著他一起去吧。」
「也是。」謝永延想想,也覺得有些道理。
「馬車已經在後面等著了,該支開的也都支開了,趕緊去吧。」
謝永寧頷首。
「京中之事,一旦有異樣消息,即刻傳信告訴我。」
「還有……」
他扭頭,往地上看了一眼。
「看好他。」
「放心吧。」謝永延頷首。
按先前兩人商量好的,他們一人帶著謝棠芝躲到城外的山莊去。
另一人,則留在京都與沈鶴談判。
如此,籌碼有了,也能保證棠芝的安全。
謝永延在小門送了幾人遠去。
轉身回府,便開始督促下面。
「讓你們再加大力度散播消息,可都去做了?」
「府上,可有什麼別的動靜?」
他們大肆宣揚,最主要的目的,還是為了能引沈鶴現身。
他就不信,人都快死了,沈鶴還能巋然不動?!
「……尚且沒有。」
後者搖搖頭。
話才剛說完,卻見遠處有護衛匆匆跑來。
「方才,郡主院子附近,似有人潛進去了。」
謝永延眸光微亮,輕嗤:「去看看!」
……
沈鶴是獨身一人來的。
自一早聽見京都散播的消息,他便開始著急,讓人給謝淳傳信,卻又許久都得不到回音。
如此,似乎更能說明,謝府上的確是出事了。
他實在按耐不住,便想著,潛進來看看。
悄無聲息入了院子,到房間內,卻一個人也沒瞧見。
沈鶴心下一沉,本能意識到什麼,轉身正要出去。
開門的瞬間,卻與謝永延撞了個正著。
「許久不見了,沈將軍。」
謝永延雙手背在身後,朝著他勾唇一笑。
只是那笑意,並不達眼底。
沈鶴眸光冷下來幾分,「倒還是被你們算計進來了……」
「棠芝呢?」
來之前,他便預想過會中套。
畢竟,上回在醫館時,這些人便有意設局埋伏,足以說明——
他回京都的事早就敗露。
只是,事關棠芝安危,即便知道是圈套,他也只能義無反顧地來。
「她現在待在一個很安全的地方。」
謝永延悠悠道,「您放心,有大哥照看著,她不會有危險。」
「只不過……」
沈鶴冷眼看著他。
「沈將軍來此,想必是早就到消息了。」
「棠芝重傷昏迷不醒,何時才能恢復意識,尚且還不好說。」
沈鶴拳頭捏緊,眼底有殺意划過。
「所以呢?你們想如何?」
「這裡也不是說話的地方。」
謝永延並不著急,倒不如說……
看著眼前人殺意凜然,卻又什麼都做不了的模樣,他心中只會暢快。
「不如,先借一步到前廳,一起喝杯茶?」
沈鶴卻沒心思與人客套。
「你直說吧,到底想要什麼?」
千方百計引他出來,自不會是為了報復那麼簡單。
只怕……
他心中已經有所猜測。
果不其然,下一刻,便聽人道。
「既然將軍不願意,那就罷了……」
「想必你比我們更清楚,你手中最有利的籌碼,是什麼。」
沈鶴面上沒什麼變化,冷靜道。
「以你們的為人,你真覺得我會相信,只要我交出兵權……」
「你們就會將棠芝還回來麼?」
這兩人從前做過的卑劣之事,也不在少數了。
「自然是不會。」
謝永延哼笑,倒也不打算說那些虛話。
他們是什麼人,各自心中都有數。
一方太過精明,一方太過自私。
即便真的告訴沈鶴,他們交換的條件是謝棠芝,他也不會盡信。
「你交了兵權,我們也只會請個大夫,好好給棠芝瞧瞧,讓她能醒來。」
「日後,起碼好歹還能無憂無慮地活下去。」
「那我若不給呢?」沈鶴面色極冷,話幾乎是從牙縫中擠出來的。
「若不給……」
「棠芝便只能一直睡下去了。」
謝永延語氣認真,不似作偽。
「你不知道,自從大哥瘸了腿後,整個人就變得愈發瘋魔……」
「連我也勸不住。」
「他根本不在意,棠芝是死是活,只要人好好待在身邊,便足夠了。」
沈鶴捏緊了拳。
若非為了棠芝,此人在他面前,早已經變成了一具屍首。
「所以,是想看她一輩子睡下去,還是醒過來,安安穩穩度過此生,全看你。」
謝永延說完了,沒什麼表情地抬眸看他。
沈鶴一時沒說話。
「你們倒是狠的下心……」
「你不是早就知道了麼?」謝永延也不在意,甚至還有心思反諷。
「我們所做一切,都不過是為了一己私慾。」
「至於棠芝,她只要看起來是開心的,那便夠了。」
「其他都不重要。」
沈鶴冷眼瞪著對方,近乎咬碎了牙。
「怎麼?難道在將軍眼中,手中權柄……還比不上心愛之人重要麼?」
見他始終沒有鬆口,謝永延語氣逐漸惋惜。
「如此看來,棠芝當真是信錯了人……」
沈鶴並未受他的激將法。
倘若是在天下太平之時,手中權柄自然不重要。
可現在不同。
他深知,如今兵權是他手中為數不多,而又強有力的籌碼。
倘若真的給出去,他們想出爾反爾,也不過輕而易舉之事。
到那時,他便真的也成了,刀俎上的魚肉,任人宰割。
就更別談,要去救人了。
「讓我考慮考慮。」
沉默良久,沈鶴才低聲開口。
「要你即刻便給出答案,的確是有些為難。」
謝永延想了想,點頭答應下來。
「那便三日時間。」
「三日後,你把兵符送過來,自會有大夫去尋棠芝。」
「可若沒有……」
「我保證,你再也不會見到,清醒狀態下的她。」
他語氣輕描淡寫,卻看不出半分虛假。
沈鶴拳頭再度收緊。
「若有機會,我真想殺了你。」
「彼此彼此。」謝永延依舊笑臉相迎。
他們本就是敵人,自然都盼著,對方能早點死。
沈鶴沒再說話,越過他,顧自往謝府外走去。
外頭把守的護衛本能要攔,被謝永延叫住。
「讓他走。」
護衛這才放下手中的劍。
謝永延目送著那道身影大步流星地遠去,最後,消失在視野中,才收回目光。
他知道,只是光憑說說,便想讓沈鶴妥協,還是太難了些。
得給他些時間,讓他親手去查查。
等他知道,自己的確不可能找到棠芝時……
他自然就不得不妥協了。
謝永延唇角微勾。
再等等……
等一切都平息,他就能將棠芝接回家來。
屆時,再一家團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