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我。」
謝棠芝掀開蓋在頭頂的紗帽，抬眸看他。
「您……只管讓手底下把人送來便是了，何必親自來跑一趟？」衛鞍詫異之餘，心中更多的是憂慮。
他只怕，若被沈鶴知道，他將眼前女子至於險境……
到時候，更得吃不了兜著走！
謝棠芝抿唇，「其實，今日來是因為，我也想一同去。」
「就是不知，是否方便？」
她有些緊張地抬首。
不親眼看到小皇帝的狀況，她實在不能放心。
所以才冒險跟著一道來了。
「這要是被沈大人知道，我——」衛鞍蹙眉。
「他知道。」
不等人把話說完，謝棠芝便輕聲打斷。
「他也是同意的。」
畢竟，她心思如何，沈鶴心裡也清楚。
這下，衛鞍也沒了拒絕的理由，鬆口道。
「……那，倒也並非不可。」
「只是入宮後，一切都需聽我指揮，不論看到什麼發生什麼，都不能輕舉妄動。」
他半是警告地叮囑。
「放心。」
謝棠芝面上露出一個笑容。
衛鞍看著她的表情，在心底無聲嘆息。
但願，沈鶴是真的同意了，不會後悔。
……
衛鞍讓兩人同去，換了一身太監穿的衣裳，才帶著入宮去。
到了小皇帝寢殿門口，兩個看守的禁衛，瞧見他身後帶著的人，果然神情微變。
「這是……」
「這兩個，是我帶來幫忙制住皇上的。」
衛鞍神色如常，淡淡解釋。
「前幾日的狀況，你們也都聽見過，裡頭鬧騰得很！」
「一會兒喝藥時，我怕他鬧起來，只有我一人會招架不住。」
兩人聽言，神情都有些動容。
「放心，待皇上喝完藥，我自會處理好。」
衛鞍接著開聲，咬重了「處理」二字。
兩人相視一眼，沒再阻攔，把他放了進去。
寢殿的門關上，三人一同走入內室。
「原來外頭的禁衛，也早已換成了他們的人。」
謝棠芝微蹙著眉，心情一時難以形容。
上回，她竟還半點都沒瞧出來。
「那些本就是慕容老頭手底下的人，根本也並非什麼禁衛。」
衛鞍冷笑。
只是對外為了方便，才使些手段，把人編入了禁衛中而已。
謝棠芝心情微寒。
再一次感覺到，這闔宮內外，被控制得有多深。
「先看看皇上吧。」謝棠芝微抿了抿唇，到底還記得當下最為重要之事。
幾人一同走到中央的床榻前。
彼時，小皇帝就坐在床下，靠著床沿，雙手抱膝，微低著頭不知在想什麼。
「皇上，微臣來看你了。」
衛鞍半蹲下來，看著他開口。
小皇帝並無反應。
整個人由內而外，都透著木訥。
眼神里也只有木然。
謝棠芝心頭微震，一時有些酸澀。
分明在幾個月離開之前，小皇帝還是好好的。
雖說被朝中重壓打擊得厲害，但總歸，身體尚且康健……
可如今，卻成了這狀若痴傻的模樣。
「皇上，是我。」
謝棠芝跟著蹲下來，靠到他面前，企圖讓人認出自己來。
「還記得我嗎？」
小皇帝仍是沒反應。
無論怎麼叫，他都好似聽不到一樣。
始終沉浸在自己的世界中，仿若一個不會動的木偶。
「沒用的。」
衛鞍嗓音微沉。
「自從他變成這副模樣之後，我試過很多辦法……」
「或是刺激，或是在他面前提起一些重要之人。但無一例外，他都沒有半點反應。」
謝棠芝心情再度一沉，這次，卻十分理智地起身退到一邊，把位置讓出來。
「何大夫，先給他看看吧。」
何奉年頷首，走上前兩步。
然而，還不等他伸手摸到對方的脈搏。
下一刻，就聽小皇帝開口了。
「……小嫂嫂？」
謝棠芝愣了片刻。
許久才反應過來，這個稱呼，似乎是在叫她？
「你怎麼回來的？」
不等她回應，小皇帝又有些激動地站起，雙手緊緊抓著她的手臂搖晃。
「快離開這裡！這個地方已經——」
小皇帝語氣充滿了急切，就好似，這地方是什麼人間煉獄一下。
「……不。」
然而，還沒等他說完，他的表情又以肉眼可見的速度變得猙獰起來。
「啊——」
小黃四雙手死死抱著頭，大聲喊叫著，模樣看起來痛苦不堪。
衛鞍也驚了驚。
所幸他反應快，回過神後，忙不迭吩咐。
「快！快些按住他！」
「把藥給他喝下去！」
衛鞍嘴上這麼說著，等藥真的送到人嘴邊時，卻又伸手攔下，只示意兩人一定要抓住小皇帝，別再讓他鬧起來。
兩人不敢懈怠。
不知過了許久，小皇帝反抗的力度總算小了下去。
衛鞍著才放心，讓兩人鬆開手。
謝棠芝一開始還有些不放心，緊盯著小皇帝的反應，生怕他下一刻再鬧起來。
「放心吧。」
下一刻，就聽衛鞍解釋。
「他一日最多也就只會鬧這麼一次，其餘時間都十分安靜。」
謝棠芝心下一動，竟是不知，聽到這樣的消息，是該喜還是該憂了。
果不其然，小皇帝被鬆開後，重新到原來的位置上蹲坐好，再沒了別的反應。
「……何大夫。」
謝棠芝表情十分複雜，好半天才收回目光，落在何奉年身上。
「他如今，到底怎麼了？」
「……還能治嗎？」
問到最後時，謝棠芝聲音小了許多，帶著滿滿的不確定。
「診脈只能查出來，他是服用了些影響精神的藥物，但具體的是什麼，這很難確定。」
何奉年微皺著眉，同樣覺得有些棘手。
「若是想要治好，怕是得先拿到完整的方子。」
如若不然，他也無從對症下藥。
聽言，謝棠芝第一時間回首，目光落在衛鞍身上。
衛鞍一頓，「……平日裡，藥都是御膳房煎好送來的。」
「去取一些藥渣，應該不難。」
「那就有勞你了。」謝棠芝鬆了口氣。
衛鞍點頭，想了想，獨自一人轉身出了寢殿。
「方才皇上鬧騰的厲害，不小心把藥打翻了。」
到門口，他掃了一眼兩個看守的禁衛，淡聲吩咐。
「我去御膳房再要一碗。」
「你們在此處看著，別讓裡面再出什麼差錯，懂了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