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棠芝心情微沉。
與邊境相隔兩城的義寧尚且如此,那其他地方呢?
如今邊境一戰,已然並非兩國相爭了。
說是周遭諸國在圍攻大齊也不為過!
謝禾霜手裡有銀子,願意為此前仆後繼的軍隊數不勝數。
短時間內,他們想一舉贏下,幾乎不可能。
可再這樣耗下去,多耗一日,百姓們心中的恐慌便加深一分。
屆時民心渙散,他們……
當真還有贏的可能麼?
謝棠芝想得有些出神。
直至耳邊傳來哄鬧。
「你們這飯菜里有石頭,我沒去官府告你們就算不錯了,還想讓我給錢?!」
男子怒吼的聲音響起。
下一刻,隔壁的飯桌也被掀開,殘羹剩飯被甩了一地,有的甚至濺到了謝棠芝的衣擺。
謝棠芝微蹙眉,扭頭看去,就見方才那店小二也被人推翻在地。
鬧事的是兩個衣著粗獷的大漢。
這兩人還帶著刀,把桌子掀翻後,其中一人蹲下身,把刀抵在小二的下巴處。
小二嚇得面色慘白,想躲又不敢躲,只能哆嗦著認錯。
「對……對不住,客官……」
「是我說錯話了,不用您二位給錢!你們走吧!」
「我們自然不用給,相反,你要賠我們錢!」
大漢冷笑,語氣滿是威脅。
「這……」小二更是傻眼。
「怎麼?你害我們吃到了不好的飯菜,難道不該賠麼?」
小二並不情願,忍不住嘀咕:「分明是你們故意……」
話還沒完,大漢不滿地「嗯?」了一聲。
同時也打斷了他的話。
「是是、您說的是……」
小二咬緊牙關,忍痛答應下來。
「我賠給你們就是!」
總歸,要先保住性命!
「我們兄弟寬宏大量,也不必你賠多少。」
漢子扭頭,與自己同行的人相視一眼,皆露出得逞的笑。
「就拿個二十兩銀子好了。」
「二十兩?!」小二瞪大了眼。
「我哪裡拿得出這麼多銀子?」
「拿不出,那便砍你一條手臂抵債好了。」
漢子冷笑一聲,說完,抓住他一條手臂壓在地上,另一隻手已經高高舉起了刀。
小二更為恐慌,嚇得眼淚直流,拼了命似的想掙扎。
「不、不要——」
他剛要鬆口妥協。
下一刻,一柄長劍遞過來,直接將那把刀打飛了出去。
「啊!」
漢子手上一震,滿臉痛苦。
他緩了半響,即刻朝著動手的人瞪過來。
「你們是何人?!膽敢多管閒事!」
「光天化日下搗亂訛詐,甚至出手傷人……」
「我倒是想問問你們,還有沒有王法了?」
謝棠芝越過隨行的護衛走上前,冷冷看著眼前兩人。
「王法?」
那人原本還有些發怵,抬頭一看,謝棠芝帶來的人也不多,頓時膽子大了不少。
「如今這個世道,指不定哪日城門就被攻破了!」
「鬧事又如何?你不如去看看,官府還敢不敢管我們?」
謝棠芝面色再度一沉。
不等她又反應,站在後方的大漢已經舉著刀,朝最近的一個護衛劈了過去——
只是,還未等碰到人,便被一把打開。
護衛沒什麼表情,反手將他的刀繳了,往這人膝彎處踢了一腳。
下一刻,人便直接跪倒在地。
與此同時,另一護衛也上前,三兩下將另一個大漢擒獲。
轉瞬之間,形勢已經逆轉。
「你、你到底是什麼人……」
兩人這才知道慌了,看著謝棠芝的目光逐漸染上懼怕。
「自然是你口中所說,不敢管你們的官府。」
謝棠芝輕嗤,漠然回應。
她說完,轉眼去看地上的小二。
「這兩人的飯錢,一共多少?」
「一、一共五兩銀子……」小二聲音瑟縮。
這兩人就是故意鬧事的,一開始點了不少好酒好菜。
「加上打碎的這些東西,就算你十兩吧。」
謝棠芝頷首,若有所思總結了個數,俯身看著其中一人。
「你們是直接給銀子,還是……」
「砍手砍腳抵債?」
分明說話的語氣,不見什麼波瀾。
卻又莫名讓人發怵。
那大漢抖了抖,本還想嘴硬。
下一刻,便感覺身後桎梏住自己的力道加重——
像是要直接將他的手臂擰下來。
「啊——」
大漢痛苦地叫出聲,不敢再造次,只得老實道。
「我……我給!」
謝棠芝朝後瞥了一眼示意。
護衛鬆開了他的一隻手。
大漢從腰間取出錢袋,翻找著湊了十兩銀子,給人遞了過去。
小二愣了半響,直至謝棠芝開聲提醒,才想起來伸手接。
「多、多謝……」
他小心看著謝棠芝。
謝棠芝並未說什麼,扭頭吩咐兩個護衛。
「送到官府去,按律處置。」
兩人很快被帶走。
周遭百姓們對此似乎都習以為常了,誰也沒當回事,該說話的說話,該吃飯的吃飯。
小二麻溜起身,收拾了客棧中的殘局。
隨後,泡了一壺茶送到謝棠芝桌上。
謝棠芝掃了一眼,茶香濃郁,瞧著不像尋常的茶葉。
正有些詫異,便聽小二窘迫道。
「小人有眼不識泰山,方才說錯了話,還請姑娘莫要放在心上。」
他一開始還當謝棠芝只是個尋常人,同她說這世道如何如何,讓人趕緊到京都去避難……
這可不就是在打官府的臉,說他們不辦事麼!
「你也是好心。」謝棠芝彎了彎唇,笑容淺淡。
「是我該多謝你。」
小二稍鬆了口氣,面上稍顯窘迫。
「你們這裡,時常會有人生事麼?」
不等他多言,謝棠芝緩緩往四周掃了一圈,又問。
「……也不是時常,但戰事起了之後,隔三差五便會有。」
小二頓了頓,才解釋。
「四處都生亂,官府想管也管不過來。這些人便越發肆無忌憚了……」
「這兩人都是生面孔,我估計,是沿路敲詐過路的商戶,一邊往京都去的。」
方才,那兩人身上所帶行囊不少。
還有錢袋中,沉甸甸的銀子……
若非多年來攢下的家底,便只能是像方才那樣,直接搶來的了。
「這類人我見過不少。」
「他們仗著官府沒有精力去追捕,一路搶了一路走,久而久之,便越發不把官差當回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