衛凌揚唇一笑,「郡主放心,我一定全須全尾地幫你把人帶回來。」
謝棠芝輕笑了笑,「那便有勞了。」
只是笑容不管怎麼看,都稍顯沉重。
兩人很快率著人馬離去。
原處只剩謝棠芝兩人。
「雲煙她……」
謝棠芝看著城門外,被揚起的一陣塵土,呢喃出聲。
「雲煙怎麼了?」綠禾以為是自己沒聽清她的話,好奇問。
謝棠芝卻收回了想說的話,緩緩搖頭:「不,沒什麼。」
兩人離開後,謝棠芝也安心不下來,乾脆在城中巡視了一日。
直至後來身體都有些撐不住了,才被綠禾強行帶去歇息。
只睡了兩個時辰不到,謝棠芝再度恢復清醒。
此時已經是第二日入夜了,四周漆黑一片。
唯有城中連軸轉不停的幾個粥棚,依舊亮著燈火。
「他們還沒回來嗎?」
謝棠芝去了城門處,遠遠向外張望。
心中的不安,在此時到了極點。
她甚至忍不住想,糧食再想其他辦法也不是不成……
若此行有人犧牲了性命,哪怕是一個,那也不值當。
「小姐別擔心。」
綠禾知道她的憂慮,小聲安慰。
「雲煙和衛大人吉人自有天相,不會有事的。」
謝棠芝微抿著唇,沒說話。
但願如此吧。
正想著,城門外遠處,忽然有火光亮起。
隨即,便是浩浩蕩蕩的馬蹄聲。
雲煙與衛凌走在隊伍最前端。
夜晚的火光下,雲煙本就凌厲的眉眼中,更染上了幾分英氣。
她在城門處下馬,看著匆匆跑出來的謝棠芝,一笑。
「幸不辱命。」
謝棠芝長舒了一口氣,上下打量著女子身上。
「可有受傷?」
「屬下沒事。」雲煙搖搖頭,隨後又蹙眉。
「倒是衛大人,中了兩箭……」
話剛出,便聽衛凌的聲音傳來。
「我沒事。」
他肩上纏著簡易的布條,仔細一瞧,大約是從衣袍下擺撕下的布料。
此時,布條已經洇出了血跡,衛凌面色也有些蒼白。
「去找何大夫來。」
謝棠芝即刻道。
何奉年就在附近,不到半刻鐘,便提著藥箱來了。
不知為何,回來後衛凌便顯得有些話多。
處理傷口時,也一直未曾停下。
「今日的情況,當真是危機……」
「多虧了雲煙姑娘,若不然,衛某這條命,怕是已經交代在山上了。」
「到底怎麼回事?」
謝棠芝聽得一顆心提起了大半。
「也沒那麼嚴重……」雲煙面上有些不自在。
昨天夜裡,兩人商量好了,決定在天蒙蒙亮時突襲山寨——
那個時辰,大約是寨子裡的人最為鬆懈之時。
畢竟,睡了一夜的人還沒醒。
而守了一夜的人剛開始犯困。
正如他們所料,那段時間防衛的確鬆懈許多,也給雲煙爭取了不少時間。
她趁著衛凌吸引火力,繞到後方潛入寨子,很快找到了糧食所在。
隨後,雲煙從寨子中開了一條道,讓人把糧食全都運出去,即刻送下山。
期間,全靠衛凌在前方吸引火力。
「糧食快要搬完時,衛大人那邊也快撐不住了……」
「我怕信號傳得不及時,會更危險,便潛入寨子倉庫旁的柴房,放了一把火。」
寨中人果然被火光吸引,一時忘了前面攻打的衛凌。
「多虧了這把火,我才能順利脫身。」衛凌接話。
「說到底,還是我耽誤太多時間了。」
雲煙微蹙眉,仍覺得有些不好意思。
「若能再快些,大家也不至於受傷……」
「能悄無聲息完成計劃,已經十分了不得了。」
衛凌笑了笑,毫不吝嗇誇讚。
「再者,若非你放火之後及時前來相救,我所中的,怕是不止這兩箭。」
「雲煙姑娘的救命之恩,衛某記著了。」
說到這裡,衛凌神色變得嚴肅不少,認真朝著雲煙一拱手。
當時情況危急,他已中了箭,對面卻還有暗器發來,他根本無力再擋。
正以為要絕望時,是雲煙策馬而來,提劍替他打開了致命的暗器。
之後,眾人才得以順利脫身。
「衛大人千萬別這麼說。」
雲煙有些不好意思。
稍顯窘迫的模樣,更讓衛凌忍不住大笑起來。
笑過之後,認真感慨。
「若姑娘是個男子……怕是不可多得的將相之才。」
謝棠芝原本也笑著,聽言,微頓了頓。
眼眸中升起一絲變化。
將相之才……
若是有才,是男是女,又有何不同?
有何不可?
謝棠芝盯著雲煙的身影,心中有了些旁的想法。
……
待到處理好傷口,衛凌才得了空隙,單獨問了謝棠芝幾句話。
「我的問題很簡單……」
衛凌眼眸半眯,其中透著探究。
「我與郡主素不相識,郡主為何會選中我?」
被謝棠芝的人找到時,他不過一屆山匪,自認與白日裡,那些寨子裡的人沒什麼不同。
可謝棠芝挑中了他,甚至在素未謀面的情況下,招安了他與手下之人,還給他封了個正七品宣節校尉。
這份信任沒有半點由來,讓他十分困惑。
所以這一次,接到消息送糧,他才會忍不住親自跑一趟。
謝棠芝眸光微閃。
她自然不能說,是有上輩子的記憶在……
「我雖然不認識你,但讓人調查過,你與手下一眾雖是匪,卻是義匪。」
「也聽說過你這個人的能力,比昌郡那些所謂官府里的酒囊飯袋,要強得多。」
昌郡有官府,卻形同虛設。
那些官府不敢管的事太多,平日一貫作風,便是躲起來當縮頭烏龜。
說他們是酒囊飯袋,一點錯都沒有。
衛凌頓了頓,半響,低嗤著笑出了聲。
「君子論跡不論心。」
「即便你是匪,事實證明,你比那些官府要有用的多。」
謝棠芝看著他道,「無論是我,還是昌郡,都應當謝你。」
「使不得。」
衛凌忙擺手,一笑:「如此看來,我也算不負郡主期望。」
謝棠芝認真點了點頭。
「我活了二十六年,從未得到過如此一份信任。」
衛凌忽然擺正了臉色,一本正經看著他道。
「如今得了,定不辜負。」
「郡主日後有何吩咐,衛某定當赴湯蹈火。」
這是他對謝棠芝的承諾。
也是他給謝棠芝的謝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