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就走吧。」
謝棠芝起身，把拿到的全部銀子都帶上，入了宮。
小皇帝在御書房見了她。
一見到人，便迫不及待說起寧家之事。
「那寧鴻文入宮來找了朕一趟……說你行徑惡劣，讓朕替他討回公道……」
「實在有些好笑。」
一想到，寧鴻文堂堂世家之首，卻被一個小姑娘欺負得來告狀……
他就止不住笑意。
謝棠芝也忍不住微微勾唇，轉頭讓人把自己帶入宮的木箱子，搬到了小皇帝面前。
「你給我那些帳目里，需要追回的銀子，全都在這了。」
「當中還多了幾萬兩，就當是利息了。」
「這麼快？」
小皇帝目光有些驚喜。
謝棠芝能把銀子要回來，他並不意外。
畢竟從寧鴻文處就能看出了，她是有這個本事的。
只是沒想到……
效率會如此之高！
「多虧了寧家主身先士卒。」
謝棠芝按耐著笑意，輕聲道。
小皇帝也有些高興，打開箱籠看了看裡面的銀票，又叫了禁衛進來。
「全都送到庫房去。」
「是！」
兩個禁衛去了。
「有了這些銀子，就不必擔心，邊境戰士們物資不夠的問題了。」
小皇帝隱隱興奮道。
說著，他又好似想起什麼，領著謝棠芝走到桌前。
「正好你來了，我有些東西要給你看。」
「什麼？」
謝棠芝頓了頓，似有不解。
「我奪權之後，把這些年，大齊各地的狀況都仔細了解了一下……」
「最後發現，這三個地方尤為嚴重。」
桌上擺著一張大齊國的地圖，小皇帝伸手，在南邊的三個方向，分別點了點。
「這幾處因為地處偏遠，這些年來，一直被貪官壓榨。」
「這兩年，幾個地方更是天災頻發，收成緊缺……」
「如今，地方已然是餓殍遍野，慘狀不斷了。」
謝棠芝聽得眉心微蹙。
「我有意讓手下之人去賑災，但你也知曉，如今朝堂各處都是混亂不已……」
「就算把銀子給出去了，最後怕也只會進了不知哪個人的口袋。」
謝棠芝聽在耳里，心中已經大致明白了他的意思。
「所以，你想讓我去？」
「在這朝中，我能相信的，只有你了。」
小皇帝放輕了聲音道。
謝棠芝眸色稍沉。
她何曾不明白，對方說是想讓她去賑災……
實則，也是在幫著沈鶴支開她。
這三處地方，幾乎都靠近南面，恰好是與邊境開戰處相反的地界。
她若去了，旁的不論，至少不會被戰亂波及……
可也因此，與沈鶴相隔兩個極端。
「所以……你答應嗎？」
小皇帝看著她的目光中，還有幾分試探。
謝棠芝盯著面前的地圖，半響沒說話。
「你若實在不想……」
小皇帝眼底的希望一點點沉下去。
「我去就是。」
話還未說完，就被打斷。
謝棠芝面色帶著幾分無奈。
「真的？」這爽快的態度，讓小皇帝一時有些驚詫。
「你是皇上，我若在您面前撒謊，那不是欺君麼？」
謝棠芝好笑道。
其實她知道，小皇帝如今已經開始掌權，雖說不可能一下掌控整個朝堂……
但有沈鶴留下的人脈在，卻也不至於，一個可用可信之人都找不出來。
所以，此番只是試探。
她若不願去，也有別人……
可她同樣知道，小皇帝手下堪用之人不多。
倘若全都用在賑災上，只怕京都朝堂，便要亂成一團了。
他這個位置是好不容易才拿回來的，其中付出了多少艱辛，難以言說。
讓她為了自己的私心，眼睜睜看著小皇帝陷入兩難，她也做不到。
「那太好了！」
小皇帝長舒了一口氣。
隨即，看著女子神色稍沉的模樣，又後知後覺地良心發現起來。
「堂兄的事，你也不必太擔心。」
「他足智多謀，定能早早平息叛亂，平安歸來的。」
「說不定，屆時還能早你一步，趕去同你一道賑災呢？」
這話說的輕巧。
謝棠芝卻知，那並不可能。
她只希望，沈鶴能平平安安凱旋。
「但願如此吧。」
謝棠芝輕聲呢喃著，又忽然想起什麼。
「凌相……什麼時候處刑？」
「後日。」
小皇帝想了想才回應，又看她：「怎麼了？」
「那就讓我先看完他行刑，再走吧。」
謝棠芝輕聲道。
「可以是可以……」
小皇帝自也沒有拒絕的理由，只是有些困惑。
「只不過……」
「那行刑場面也沒什麼好看的，你何必去看了，自己嚇自己？」
「親眼看完這一場行刑的人，本該是他。」
謝棠芝輕聲道。
小皇帝一愣。
「如今讓他回來看，是不可能了……」
沈鶴籌謀了那麼多年，只為報仇雪恨，替爹娘平反。
好不容易目的達到了，卻不能親眼看著仇人被手刃……
既如此，起碼讓她代替對方看完。
「……好。」
小皇帝被她說得目光也有些複雜，頷首應下，沒再多言。
兩日後。
凌相被囚車推到刑場，周遭有許多百姓圍觀，不斷朝他丟去臭雞蛋和爛菜葉子。
他被從囚車上帶下，押到劊子手的刀下。
謝棠芝遠遠站在人群之外的樓閣上，看著這一幕，思緒被帶回從前。
上一次，宋家被斬首，也是在此處。
那時，有人在身後捂住了她的眼，把她按在胸前，擋住了一切血腥的場面。
如今，卻什麼都沒有了。
「時辰到！行刑——」
隨著下方一聲大喊。
凌相的頭顱被斬落，鮮血飛濺。
四周的百姓，有的被嚇到，也有的，在拍手叫好。
謝棠芝心中驚了驚，但很快，又恢復平靜，喃喃自語般。
「他死了，你是不是也能，少受些仇恨的折磨了？」
有些事，沈鶴不說，卻不代表她不知。
她知道，對方一直以來被困於仇恨中，有多痛苦。
「小姐，看也看完了，咱們回去吧。」
外面下著淅瀝小雨，帶來幾分涼意。
綠禾將披風披到她身上，上前輕聲勸道。
謝棠芝頷首，同她一道離開了樓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