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9章 多謝你陪在我身旁

  凌鶴眉梢微挑,片刻後,瞭然點頭。

  「我懂。」

  這次,不解的人反而變成了小皇帝。

  懂什麼了?

  「你就是矯情。」

  下一刻,腦袋猛地被拍了一下。

  疼痛後知後覺傳來,小皇帝踉蹌著往後退了兩步。

  「……」

  凌鶴何曾不知,他這是心生迷茫了。

  可並非什麼時候,都是幾句安慰便有用的。

  凌鶴又給了他兩下,才鄙夷道:「蠢成這樣,你這個皇帝,日後要如何當得下去?」

  小皇帝再也忍不住了,不高興地瞪視回去。

  「朕哪裡蠢了?」

  「不蠢怎會想這麼多有的沒的?」凌鶴哼笑。

  「朕這是預習一下,日後要如何憂國憂民!」

  小皇帝炸毛似的,不服辯解。

  這次,凌鶴並不回話,只是給了他一個嘲諷的淡笑。

  傷害不大。

  侮辱性極強。

  小皇帝再也忍不住跳腳了,「朕如今可是名正言順的皇帝了!」

  「信不信朕一聲令下——」

  他說到這裡,微微一頓。

  隨後,在凌鶴有恃無恐的表情下,話鋒一轉。

  「即刻就給嫂子安排幾個男寵,把你擠下去?」

  凌鶴:「??」

  這小子,當真是膽子肥了!

  他面上浮現出冷意,接下來的話,近乎是從牙縫中擠出來的。

  「你、再、說、一、遍!?」

  小皇帝不說了。

  不僅不說,還要轉身撒腿就跑——

  免得被追上了,下場更慘。

  謝棠芝站在原處,看著兩人打打鬧鬧,越走越遠。

  小皇帝跑不過他,只能時不時吆喝兩句,放狠話道。

  「朕是皇帝!」

  凌鶴半點不放在眼裡,鐵了心要教訓他似的。

  等兩人折騰過,凌鶴終於準備放過他,帶謝棠芝出宮時,已經是小半個時辰之後。

  小皇帝氣喘吁吁,看著還有些不忿似的。

  眼底笑容卻濃郁了許多。

  也不見一開始的煩憂了。

  他再如何成熟聰明,說到底,也不過是個十多歲的小小少年。

  即便那是仇人,可手上沾了血,始終還是讓他有些難以反應。

  適時陪他鬧一鬧,反而是好事。

  「等過兩日……」

  將要出宮時,小皇帝擺正了臉色,沉著嗓音道。

  「上了早朝,我便把屬於你的一切,全數還給你!」

  凌鶴勾唇笑笑,再度伸手揉了揉他的腦袋。

  「先回去好好歇息吧。」

  與小皇帝分別,他也帶著謝棠芝回了宮。

  鬧了一整夜,如今天色都已經微亮了。

  兩人坐在馬車上,滿身疲憊,卻誰也沒有一點睏倦。

  凌鶴自己的心情想必也有些難以言表,一路上都是寡言少語。

  沉默了許久,謝棠芝才忽然想到什麼,主動問他。

  「你……」

  「原本的名字叫什麼?」

  「嗯?」凌鶴頓了頓。

  「如今大仇得報,日後也沒有什麼凌相……更沒人能控制你了。」

  「你不打算將原來的名字改回來嗎?」

  凌鶴這才反應過來,緩聲道:「原來的名字……就叫沈鶴。」

  「這個名字,是母妃親自取的。」

  他目光複雜,一手抓著女子的手,包裹在掌心裡輕輕揉了揉。

  「認賊作父已是恥辱……我不想,連自己最初的名字都丟了。」

  所以,叫凌鶴。

  這倒是也多虧了凌相,對沈家那個逃脫的小崽子一無所知,更無半點戒心,從始至終沒有懷疑過什麼。

  沈鶴微微抬首,目光似乎透過馬車,看向了某個遙遠的地方。

  「倘若母親還在,這個時節,便正好可以喝到她釀的果釀了……」

  兒時母親就很喜歡同爹爹一起釀酒。

  釀好之後,埋在後院的樹下,等到每年這個時候,都會挖出來喝上一兩瓶。

  記憶里,這個時候,母親身上總是布滿酒香。

  他兒時頑皮,很想試試那酒的滋味。

  可年紀太小了,爹娘無論如何也不讓,便只能趁著兩人不注意,自己去後院挖——

  誰曾想,最後酒是挖出來了,卻因為酒水還未釀好,難喝至極。

  他喝過之後,直接在後院鬧起肚子,疼得暈了過去。

  再度醒來,父親一臉無奈地在床前指責他。

  母親也是好氣又好笑,卻又寵溺地伸手給他擦去額頭上的汗珠,叮囑他。

  「日後可不能再這麼頑劣了。」

  兒時只覺煩悶。

  可一轉眼,這些情形,就變成了永遠都不能再見到的回憶。

  沈鶴眸色一點點沉下去。

  無論報多少次仇,他們在意的人,都不可能再回來了。

  這才是他們最為遺憾,也是最為無力的地方。

  似是看出了他目光的變化,謝棠芝眸底浮現出幾分心疼。

  她主動握緊了男人的手。

  隨後,又小聲道:「你籌謀了這麼多年,如今能安然無恙地替他們沉冤昭雪……」

  「想必,沈將軍夫婦泉下有知,也是高興的。」

  男人輕笑了笑,心底有暖意划過。

  「但願如此吧。」

  從前,心中的仇恨和遺憾,無時無刻不在折磨他。

  他總以為,報仇,便是支撐自己走下去的唯一理由。

  可如今不是了。

  如今身邊有謝棠芝。

  他不僅要報仇,還要此後半生都安然無恙,陪著謝棠芝一起走下去。

  直到垂垂老矣,一起死去。

  「多虧有你。」

  沈鶴輕聲說著,嗓音很低,仿若喃喃自語。

  「什麼?」

  謝棠芝一時沒聽清。

  男人便笑了笑,轉頭捏著她的下巴,把人的臉轉過來——

  隨即,在她唇上落下一吻。

  最後,鄭重其事道:「我說,多謝你陪在我身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