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永延把她帶到了一處酒樓中。
廂房窗戶對著大街,而正對面,則是謝棠芝不久前才到訪過的春雨樓。
此時,廂房的桌上已經布置好了飯菜。
「快過來坐。」
謝永延熟絡地招呼她來到桌前坐下,就好似兩人還是在從前,關係還未開始崩裂時一樣。
「我記得,你往常最喜歡吃的便是糖醋魚。」
「聽聞城西鴛鴦樓的主廚,拿手菜便是這一道糖醋鱸魚,我特地讓人把他請到此處來做的。」
「你一定會喜歡。」
謝永延說著,抬眸朝她笑笑,眼底帶著幾分期盼之色。
謝棠芝面上卻不見高興。
她冷靜地看著人自娛自樂般邀功,等他把話說完了,才問。
「你說的人呢?」
「不急,不妨你先過來試試飯菜。」
謝永延搖搖頭,柔聲看向她。
謝棠芝一動不動,直言不諱道:「與你同桌,我吃不下。」
謝永延笑容一僵。
「我早說過,不願再和你們有任何關係牽扯。」
謝棠芝冷靜提醒他,「你又何必在我面前掩飾太平?」
說白了,這般姿態,是想演戲給誰看?
「你若沒事要說,我便走了。」
她沒工夫和謝永延耗著。
也不相信凌鶴會被輕易算計。
既然對方不願主動說,那她自己去找便是了。
「……你過來吧。」
謝永延苦澀一笑,最終還是放棄了。
他其實只是想與從前一樣,與謝棠芝放下一切,像親兄妹一樣再吃一頓飯。
可如今看來,怕是不可能了。
謝永延收緊拳頭,起身帶著謝棠芝走到窗戶邊。
「看那裡——」
他伸手一指對面的春雨樓。
二樓某處緊閉的窗戶,在他一個手勢之下,打開了。
開窗的人退到一邊,廂房內場景也顯露出來。
凌鶴靠坐在椅子上,側面對著她,而春雨樓花魁,晚枝站在他面前,衣衫半露。
渾身嬌軟著,準備貼上去。
謝棠芝心下一沉,第一反應便是冷眼瞪向身旁之人。
謝永延依舊冷靜,淡淡道:「你也瞧見了,他沒有你想像中那麼好。」
「我承認,今日把他引來此處,的確有我的算計。」
「可男人都有劣根性,美色當前,最終還是會背叛你。」
「如今他對你好,或許是因為年少情誼,又或許是因為一時新鮮……」
「但,無論是什麼。這段感情總會在時間的洗滌下慢慢褪色,終有一日他會厭倦你。」
「那之後,他權柄滔天,要背叛你、把你拋開,都不過是輕而易舉的事。」
謝永延說得十足篤定,扭頭認真看著她。
期盼人能改變自己的想法。
他知道,今日布這個局,或許會讓謝棠芝很痛苦。
但痛苦的情緒總會過去,讓謝棠芝長久留在凌鶴身邊,才是最危險的。
他們這樣做,都是為了她好。
謝棠芝聽在耳中,不知不覺間,指甲已經嵌進了肉里。
直至有血腥味在唇間蔓延,謝棠芝才恍然意識到,自己的情緒已經憤怒到了極點。
險些咬碎了一口銀牙!
她忍無可忍,抬手狠狠刪了謝永延一個耳光。
「還是我低估你們了……」
謝棠芝深吸一口氣,眼底滿是厭惡。
「我以為,只要從此和你們不再有瓜葛便好……」
「可我錯了。」
「你們這些渣滓,一日不徹底除掉,便會一日糾纏我到底!」
分明是為了一己私慾在算計,在掠奪她得到的一切。
卻還要為此冠上一個冠冕堂皇的名義——
為了她好。
所作所為,甚至比當日與她相鬥的謝禾霜更加噁心!!
謝永延微微睜大眼眸,心中密密麻麻一陣刺痛。
「若他今日真出了什麼事,我和你們——勢不兩立。」
謝棠芝冷冷道。
說完,轉身就要出去。
還沒走兩步,就見四五個護衛提著劍沖了進來,擋在她面前。
「棠芝。」
謝永延深吸一口氣,故作輕鬆地叫住她。
隨即,唇角牽起一抹笑。
「別掙扎了,這間酒樓里里外外都是我的人,你出不去。」
「我們做了這麼多,都只是想讓你認清凌鶴的真面目,你便留下來,陪我好好看完這場戲吧。」
回眸看去,謝永延眼底帶著痛苦,神情卻又分外堅定。
謝棠芝一顆心被寒意浸潤,一瞬間,反胃得想吐。
又冷得如墜冰窖,牙關都在打顫!
他怎麼能!
怎麼能做得出如此卑鄙之事!!
謝棠芝冷眼瞪著他,一隻手摸向了後腰。
她身上,帶著一把匕首。
是當日凌鶴送給她的。
她不知道對面發生了什麼。
但她可以篤定,倘若凌鶴有反抗的能力,絕不會一動不動。
她相信他。
所以才更加擔憂。
倘若事情真的無法挽回,那她乾脆——
就在這裡殺了謝永延!
想著,謝棠芝一步步重新走回窗前。
看著眼前人牽強地在自己眼前扯出一抹笑,正要拿出匕首。
「砰!!」
下一刻,只聽巨響響起。
只見春雨樓的廂房內,凌鶴直接伸手將晚枝甩飛了出去。
女子衣衫半露的身影直接被砸在圓桌上,連帶著桌子一起轟然倒塌。
「怎、怎麼可能……」
謝永延一瞬間瞪大了眼,有些不敢置信。
謝棠芝眼眶微紅,這次卻很快反應過來,轉身直接趁著眾人還未反應過來,飛快跑向春雨樓。
而對面,聽到廂房內巨響後,在外看守的護衛也跟著衝進了二樓廂房。
「把這個賤人丟出去!」
遠遠的,謝棠芝聽見一聲低吼。
來到廂房門口,便恰好見幾個護衛正拖著不知是死是活的晚枝往外走。
看到謝棠芝,連忙停下行禮。
「夫人。」
謝棠芝沒作理會,質問:「凌鶴哥哥呢?」
「大人他還在房裡……」
謝棠芝二話不說,轉身想推門進去。
還未動作,便聽裡面傳來怒吼。
「別進來!」
謝棠芝嚇了一跳。
半響才整理好情緒,放輕了聲音問:「凌鶴哥哥,你怎麼樣了?」
對方的狀態,很明顯有所不對。
「乖,別進來。」
確認了是她,男人的語氣變得輕緩許多,啞聲哄著。
「讓人去請個大夫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