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永寧自小金尊玉貴，如今卻要被一個比他還小上許多的女子，指著鼻子罵。
這無疑是一種折辱。
他藏在袖子下的雙手漸漸收緊，面上神色卻不見變化，依舊平淡地應聲。
「戚小姐說得是。」
戚瑩瑩冷眼看著他的模樣，心下不受控制般，有股快意慢慢滋生。
她冷哼一聲：「好歹也是高門子弟……」
「如今對著我卻如此窩囊……和你那妹妹，可沒有半點相似。」
驟然提起謝棠芝，謝永寧面色稍變了變。
「哦，我差點忘了。」
不等他說話，戚瑩瑩便又自言自語般呢喃起來。
「你……應該說是你們整個謝家，都早已被她拋棄了，對吧？」
謝永寧面色驟然沉下去，咬緊了牙關。
不管過去多久，這都是他心中不可提及的傷痛。
他無時無刻不在悔恨，自己做錯了選擇。
最後只能眼睜睜，看著謝棠芝一點點與他們疏遠，最後離開謝家。
他分明不願，卻阻攔不了。
「瞪著我做什麼？被我說中，惱羞成怒了？」
謝永寧思緒一點點飄遠。
直至耳邊傳來女子詫異的聲音。
回過神來，才發現，在戚瑩瑩眼中的自己，神情變得猙獰了許多。
謝永寧深吸一口氣，迅速調整好了情緒。
「……戚小姐誤會了。」
戚瑩瑩「切」了一聲。
片刻後，好似想起什麼，又惡劣地笑起來。
「不過也難怪……」
「她早早就攀上高枝了，有天下第一的權臣護著，又怎會多看你們這些沒用的東西一眼？」
「怕是心中只會嫌棄，你們拖累了她。」
「棠芝她——」
謝永寧蹙眉，心中已然逐漸不滿了。
正要開聲辯解什麼。
話到嘴邊還未說，便聽人又接著道。
「怕只怕，她如今爬得越高，往後摔得就越狠！」
謝永寧神色再度一變。
抬眸對上戚瑩瑩的神情，好似讀懂了什麼。
「棠芝她自小被家中嬌慣長大，這幾年難免性子怪異了些……」
「倘若是她有什麼地方讓戚小姐不高興了，還望戚小姐海涵。」
謝永寧微微垂首，放低姿態道。
心下更是無奈。
為何謝棠芝就是不願聽他的呢？
他再三奉勸過，讓謝棠芝不要與戚瑩瑩交惡。
可如今看來，她還是沒聽進去。
不僅如此，反而更為變本加厲了！
如若不然，戚瑩瑩又怎會是這副神色？
「我已然十分海涵了。」
戚瑩瑩冷笑，「如若不然，你猜她現在還能安然無恙？」
謝永寧心中稍緊。
「可我瞧她如今那囂張的模樣，怕是往後只會仗著自己的身份，更為變本加厲……」
「終有一日，會將自己送上死路！」
話到最後，戚瑩瑩語氣染上幾分狠意。
謝永寧垂首。
這也正是他一直以來所擔心的。
先不說凌鶴所站的位置，看似權柄通天，實則最為危險……
加上如今，謝棠芝也是名聲越盛大了。
再這麼下去，只會物極必反。
「戚小姐的意思是……」
謝永寧試探般看著她。
「她沒了身份，自然就懂得夾著尾巴做人了。」
戚瑩瑩哼笑。
「……我明白了。」謝永寧半響才作回應。
雖然心中清楚，戚瑩瑩如今也不過是在借刀殺人。
可她說得也沒錯。
謝棠芝跟著凌鶴，早晚會出事。
與其日日擔驚受怕，不如想辦法將兩人分開。
帶她離開風波的中心，日後謝棠芝才能安然無恙。
為此，即便謝棠芝恨他一輩子也無妨。
謝永寧自顧自篤定了想法。
戚瑩瑩瞧著眼前人的神色，很快笑起來。
「既如此……」
「你可得好好想想，要如何『救救』她。」
眼底，滿是惡意的笑。
眼瞧著兄妹相爭……
倘若日後，他真能把謝棠芝算計下來。
不知，謝棠芝心中會是何等感受？
……
謝棠芝剛回謝府，凌鶴也在府上。
一瞧她走進來，主動將一個油紙包遞到她手上。
謝棠芝面色微詫，「這是什麼？」
「方才路過城西，給你帶的桂花糕。」
謝棠芝仔細摸了摸，油紙包還是熱的。
這一路，怕是趕回來的。
她心中微暖，打開嘗了一塊。
又自然而然，取出一塊送到凌鶴唇邊，「口味正好，你試試。」
凌鶴唇角微勾，張嘴吃了。
「戚瑩瑩喊你入宮了？」
吃過了，他才又問起正事。
謝棠芝自知瞞不過他，老實點頭。
「找你做什麼了？」凌鶴又問。
「撒氣。」謝棠芝平靜道。
話音才落，就見男人眉梢微微挑起。
謝棠芝笑了笑，「放心吧，我還能被她欺負去不成？」
說到底，那也不過是個小姑娘而已。
「這可說不準。」
凌鶴神情明顯鬆懈了幾分，卻沒有認同她的話。
「你從前幹過的蠢……」
他漫不經心正要說，話到一半才有意識到什麼，到嘴邊的話語，硬生生拐了個彎。
「衝動之事還少麼？」
謝棠芝：「……」
她聽出來了。
「你才蠢。」謝棠芝不滿地把送過去的桂花糕收回來，一口吃了。
凌鶴再度笑起來。
「她若真要為難你，不必忍讓，知道了麼？」
「一個小丫頭，還影響不了什麼。」
說到底，她不過是用來維持表象的工具而已。
「我知道了。」謝棠芝嘆了口氣。
「這些話你都說過無數遍了。」
「凌嬤嬤。」
凌鶴：「……」
男人一下氣笑了，長手一伸，把人從另一張椅子上拉起來，再一拽——
輕而易舉將人帶到懷裡。
隨後才在她耳邊問：「你剛才叫我什麼？再叫一次？」
微熱的氣息打在耳朵上，帶起一陣陣熱意。
「……」
謝棠芝不自在地躲了躲，沒說話。
「嗯？」
得不到回應，凌鶴不滿意似的，薄唇在她耳邊輕蹭著，似是一個若有若無的吻。
「怎麼不說了？」
謝棠芝看了他一眼，忽然小聲說了句什麼。
凌鶴一愣。
神情罕見地多了幾分不自然。
謝棠芝趁機從他身上站起來。
還未來得及開溜，又被抓了回去。
凌鶴眸色幽深，緊盯著她，「再叫一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