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永寧越是深想,便越覺得當時的自己有多閉目塞聽。
說到底,他們都是一樣的人。
只能看到自己想看的……
知道自己所想知道的。
至於其他,一概不在乎。
他張了張口,看著謝棠芝,剛要說點什麼。
此時,又有兩個身影走來。
謝夫人聽了消息趕來,看到小臉蒼白又脆弱的謝禾霜,頓時心疼得無復交加,匆匆走過去把她接過來攙扶著,上下打量一番。
「怎麼了這是……怎的才半日不見,就把自己折騰成這樣了?身上哪裡難受?」
話里話外,活像自己的心肝寶貝,受了什麼大委屈。
「我沒事,是妹妹……」謝禾霜忙搖頭,急切想要解釋什麼的模樣。
話還沒說完,聽到「妹妹」二字,謝夫人心裡仿若已經有了答案。
她再度抬頭,對著謝棠芝怒目而瞪,「你又對你姐姐做了什麼?不知道她身子虛弱,受不得半點刺激嗎?你是不是想害死她,順道把我這個當娘的氣死,你才甘願!?」
又是這樣。
連聲的質問,甚至不願去了解事情的來龍去脈。
好像,只因為謝禾霜身子虛弱,所以,無論發生什麼事,都不會是她的錯。
謝棠芝這個受害者,身上卻被貼上了許多罪名——
任意妄為、罔顧親情、無惡不作!
好似沒什麼,是她做不出來的……
謝永寧光是聽著,都止不住鬱悶。
再一看謝棠芝這個當事人,卻仿若早已經習慣了這些,面色淡然站在原處,唯有眼底帶著些許嘲諷。
「娘!夠了!」
眼看人還準備喋喋不休地繼續罵下去,謝永寧忍無可忍,出聲制止。
「此事不關棠芝的事,也並非她的錯……你們好歹先將事情問清楚,再來指責!」
謝夫人一愣。
難得看大兒子,還有偏袒謝棠芝的時候,一時心中不解,卻仍是皺眉,一副不滿的姿態。
「她能有什麼事?」
謝永寧沉聲,將船上的事仔細說了一遍。
話音落下,幾人都變了臉色。
「這……真的啊?那你一開始,為何不早說?」謝夫人自知理虧,卻也不願承認,皺眉瞪了謝棠芝一眼。
說完,她又輕輕拍了拍謝禾霜,「再說,即便真有什麼狀況,也不可能是禾霜的事,你為難她做什麼?!」
「……是禾霜自己主動要來跪的,也與棠芝沒有干係。」謝永寧接著道。
「的確是我不對,都是我害了妹妹,心裡過意不去,才特地前來請罪的!」
謝禾霜也跟著接話,語氣分外著急。
「娘,您別怪棠芝。」
謝夫人看著更氣。
「你也不知會有這樣的事,怎麼能算是你的錯?」
她義憤填膺著,同時回首,滿是指責的看著旁邊的人。
「她若當真還顧惜與你的姐妹情誼,從一開始就不會讓你跪那麼久!」
「我怎麼會生出如此無情無義的東西!」
謝夫人越說越氣。
儼然是把所有的罪責,都怪到了謝棠芝頭上,仿佛根本不在意真相如何。
而身邊其他兩人雖沒有說話,臉上的神色卻也與她如出一轍。
謝永寧心裡陡然生出一股無力感。
「你姐姐也並非故意的,如今更是已經在你面前跪過,受了這麼些苦——此時就算過去了。」
謝尚書抬手一揮,直接下了定論,語氣不容置喙。
謝永寧本能張了張口,想替她說點什麼。
話到嘴邊,被一聲輕笑打斷。
謝棠芝輕嗤著,對此好事早就習以為常,甚至輕描淡寫地點了點頭,「好啊……她的事,我可以先不計較。」
「只不過,宋承安你們又打算如何處置?」
「他圖謀不軌總是真的吧?還是說……堂堂當朝尚書,看著自己親生女兒被人欺辱,也要置之不理?」
說完,謝棠芝淡漠的眼神落在謝尚書臉上。
那雙澄澈的眸子,與之對視上,都會讓人莫名心虛。
「此事……」謝永寧找到機會接話,只想要好好安撫她一番。
謝禾霜的事的確無解,她的身子太弱,剛才的那個懲罰也算夠了。
既如此,虧欠了謝棠芝的,從別的地方補回來便是!
他想說,此事全家定會竭盡所能給她一個交代。
話才剛出口,就被打斷。
「宋家是百年世家,根基深厚,為了整個家族著想,輕易動不得。」謝上書神色凝重地道。
「爹……」謝永寧瞪大了眼,有些不可置信。
他分明記得,棠芝曾經也是爹爹心尖上寵愛的寶貝。
怎的今日,就冷漠成這樣了?
「住口!」謝父不滿地瞪了他一眼。
「所以呢?」謝棠芝好像看不到兩人之間的互動,沒什麼波瀾地問。
「此事還需從長計議。」謝尚書把話接了下去。
又不放心似的,抬眼看她,警告一番,「你也不會輕舉妄動……此事鬧大了,對你的名聲沒有好處。」
已然是明晃晃的威脅。
他嘴上說的冠冕堂皇,謝棠芝卻聽懂了其中意思。
所謂「從長計議」,其中意思,大約是——
此事他定然會好好利用,至少要藉此從宋家謀奪些利益,才不算是浪費了。
至於她的感受如何,不重要。
謝棠芝涼薄一笑,「既然你們不願處置,那我只能自己親自動手了。」
「你想做什麼?」謝尚書皺眉,暗暗惱怒。
這是半點沒將他的話聽進去不成?!
「自然是要為自己討回公道。」
謝棠芝抬了抬下巴,「今日之事,告到大理寺去,他也是必然要被處置的。」
「若大理寺處置不了他,那我便去找聖上——無論如何,我只要一個公道。」
她語氣堅定的很。
謝夫人猛然瞪大眼,「你瘋了?你還要不要臉!」
若真這麼鬧大了,日後她只會淪為整個京都的笑柄,還有什麼臉面可言?
「我不在意名聲。」謝棠芝回視過去。
她只要,宋承安付出應有的代價!
「就是不知,屆時鬧大了,這整個謝家……還有沒有所謂的名聲可言?」
謝棠芝嘲諷一笑。
謝尚書臉色猛然沉下去——
總覺得,眼前的小丫頭,與從前早已不一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