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子總不會騙人。
若謝禾霜真有這份心思,或許,當真沒想過要害謝棠芝呢……
在心中沉吟了一陣,他才又轉身追出去。
不管如何,總得先去她那邊瞧瞧,之後該如何安置。
……
謝棠芝院子外,謝禾霜已經在門口跪下了。
綠禾帶著消息走進來,謝棠芝只是嘲諷一笑。
她手裡捧著一杯熱茶,溫暖著手心的每一處,語氣卻是冷的。
「虧她還真豁得出去呢,天寒地凍的,也敢跪在外面。」
也不怕,一不小心把自己的小命都折騰沒了。
「小姐,您要見見她嗎?」
綠禾臉上有些為難,擔憂道。
「您若一直避而不見,只怕,之後老爺夫人他們也會來責怪您……」
「不著急。」謝棠芝搖了搖頭,輕描淡寫的。
「人還沒到齊呢,我出去看她做什麼。」
「……啊?」綠禾一時更茫然。
謝棠芝沒解釋。
這人在外跪下,也不是跪給她看的。
無非便是想裝可憐博得全家同情。
如此一來,不管從前發生過什麼,歸根結底,就又都變成了她的錯。
她不該讓謝禾霜不高興,不該讓她跪下,不該讓她受委屈……
就好像,一切都是她手上拿著一把刀,脅迫著謝禾霜做的一樣。
既然她想裝,那她就給人這個機會,先好好表演一番。
過了片刻,外面果然多了些動靜。
來的人是謝永寧,見謝禾霜跪在地上,臉色蒼白如紙,仿佛風一吹就會散。
他一下便心軟了,無奈蹲下身,拉著她的手臂想把人攙扶起來。
「別跪了,先起來吧,你身子虛,折騰不得。」
這才片刻,她就虛成這樣。
若再有一陣,只怕當真得要了命。
謝禾霜卻猛然將他甩開,虛弱又頑固地道,「不行!我一定要見到棠芝……我要跪著,求她原諒我。」
「若她不肯消氣,我……我即便真因此死了,也不足惜!」
謝禾霜說完,抿唇低著頭,一副豁出去了的表情。
謝永寧蹙眉,剛要說點什麼。
抬頭,便見謝棠芝緩緩走了出來。
他忙上前走了兩步,「棠芝,你快勸勸你姐姐,今日之事固然蹊蹺……但也不能讓她一直跪著,傷了身子。」
「是我讓她跪的不成?」謝棠芝一頓,眉梢挑起,一副好笑之色。
「我自然知道不是你,只是現在你也看到了……若你不鬆口,禾霜她根本不願起。」謝永寧語氣略為急迫。
「妹妹,都是我不好,我沒想到,一時的好心竟會讓你險些遭了大禍,你罵我吧……只要你肯原諒我,讓我做什麼我都心甘情願!」謝禾霜也跟著道。
「一時好心?到底真是如此,還是早有預謀,怕是只有你自己心中清楚吧?」謝棠芝嗤笑一聲,冷眼看她。
「我……」謝禾霜有些無措的微微瞪大了眼眸,好似不明白,她為何會這樣說。
「我不知道你在說什麼……」
「禾霜她或許也不知真相,只是一時被宋承安矇騙了。」謝永寧忍不住道。
「我真的不知道……我們是親姐妹啊,我怎會如此害你?」
「你若出了事,影響的是謝家聲譽,就連我也會受到牽連,如此,根本就得不償失啊!」
謝禾霜極力辯解著。
謝棠芝根本不去看她,荒涼的眼神,緩緩落在宋承安身上,眼底一片淡漠。
「不知真相?」
「那上次,在深谷中發生的事,也是她不知真相的巧合麼?」
「還有從前,我被冤枉的樁樁件件,都是意外?」
謝永寧張了張口。
還不等他說什麼,謝棠芝就率先一步繼續道,「你有沒有想過,我所有的不幸,都是在她回府時開始的。」
「這天底下,當真有這麼多巧合嗎?」
謝永寧一時啞然,找不到半點藉口反駁。
他腦子裡不受控制地回想起,近來發生過的事……
似乎,還真和謝棠芝說的,別無二致。
愣神的功夫,一道怒吼傳來,打斷了他。
「謝棠芝!你又在欺負禾霜!?」
聲音伴隨著急促的腳步聲。
謝永延飛快的走過來,不由分說將謝禾霜從地上攙扶起來,又脫了自己的外衣給她披上。
謝禾霜身子本來就虛,跪了好一陣,連站都站不住,雙腿發軟接連往下倒。
謝永延一隻手環抱住她,才勉強穩住了她的身子。
「二哥哥,你別攔著我了,都是我的錯……我要向妹妹道歉。」謝禾霜咬著唇,十分倔強地想推開他。
雙手卻綿軟無力,起不到半點作用。
謝永延不讓她跪,轉眼怒瞪向謝棠芝。
「你到底對她做了什麼!小小年紀,心思竟惡毒至此!她是你姐姐啊——你想害死她嗎?」
連聲的質問,甚至讓人不知該從何回答起。
謝棠芝並不多言,抬眸,用一種好整以暇的姿態看著兩人。
她那雙黑眸發亮,仿佛能夠看透所有。
謝永延被盯得有些不適,蹙眉一眼瞪了回去,「你看什麼!?我還說錯你了不成——」
謝永寧都能預感到,他接下來會說什麼。
忙喝止,「二弟!」
謝永延一頓,話都噎在了嘴裡。
「今日之事,棠芝也受了許多委屈,不是她的錯,你別這樣說她。」謝永寧有些不高興道。
謝永延只停頓片刻,很快,又不滿道,「她能受什麼委屈?再如何也不該讓禾霜來受苦!禾霜心善,總不會害了她!」
謝永寧皺眉。
分明兩人都是他們至親的妹妹,怎麼,謝永延在不知不覺間就偏頗成這樣了?
對棠芝半點關心也無……
對她的死活,都置之不理。
他心中責怪著,想到一半,卻又驀然回憶起——
當初在暮雲莊,他口口聲聲和宋承安一起維護謝禾霜時,不也是這樣的?
無視謝棠芝渾身的傷痛,只覺得她冤枉了謝禾霜,覺得這個剛回來的妹妹,受了無盡的委屈……
可當時,棠芝也剛從山崖底下被救回,渾身都是傷。
那時候,若沒有凌鶴護著,她心裡會有多難受?
而當時的他,竟半點未曾察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