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奇的應當不是我吧?」
怎麼看也是這小丫頭更為在意。
綠禾被說得有些心虛,連忙辯解。
「奴婢這是在替您擔心啊。」
謝棠芝才不信她。
不過她也的確好奇,便道,「你去讓人套馬車吧。」
「奴婢這就去!」綠禾眼眸亮起來,飛快點頭,轉身出去了。
馬車才一離府,沒過多久便被人群堵住了去路。
謝棠芝掀開車簾朝外一看,外頭圍著人的地方,是大理寺前的公告欄。
「那裡是怎麼了?」綠禾站在馬車旁,踮起腳尖努力張望著。
「你過去瞧瞧。」謝棠芝道。
綠禾點頭走上前,艱難地擠進人群中。
過了半響才重新出來,面上的神色堪稱震撼。
「怎麼了?」謝棠芝疑惑。
「……公告上說,元安侯府謀逆之罪已定,定於今日午時三刻,斬首示眾。」
綠禾低聲回應。
「這麼突然?」謝棠芝微詫。
前些日子直說有嫌疑,已經京中也並未發生什麼,怎就忽然定罪了?
還是說,有侯府從前的仇家背後操刀,推動了這一切?
思來想去也琢磨不出太多,謝棠芝放下帘子,輕聲道,「繼續走吧。」
斬首便斬首,無論什麼下場,都是宋承安自己作來的。
他們活該。
說是這麼說著,可直至到了府上見到凌鶴,謝棠芝也仍是一副心不在焉的姿態。
「在想什麼想得這般入神?」
一隻大手在眼前晃了晃。
謝棠芝回過神,抬眸對上了男人無奈的視線。
「專程過來坐找我,卻又坐在這裡什麼都不說……」
「莫不是故意耍著我玩的?」
「……沒有。」
謝棠芝回過神,搖了搖頭,將不久前謝永延過來找麻煩的事說了出來。
「我只是有些好奇,謝禾霜如今人去哪兒了?」
一邊說著,她一邊抬眸,「凌鶴哥哥你一定知道吧?」
「知道。」凌鶴頷首。
「你若想看,也可帶你去看看。」
話說完,還不等謝棠芝點頭,便聽他又話鋒一轉,「不過……」
「不過什麼?」
「你得先告訴我,方才在想什麼?」
眼瞧著那垂頭喪氣的模樣,謝棠芝說沒事他也不信。
「我……」
謝棠芝張了張口,對上他的目光,就好似被看透了。
微抿了抿唇,半響才如實道,「我來時聽說,元安侯府上下,午時三刻便要被當眾斬首了。」
「那又如何?」凌鶴並不驚訝,看著她反問。
「你還在意謝家的那小子?」
話一說完,目光都變得危險了不少。
「自然不是。」謝棠芝想也不想就搖頭。
上輩子被害得慘死,她對宋承安除了恨和噁心,再沒有其他情緒了。
「只是覺得有些突然……」
說著,謝棠芝猛然抬首去看他,「午時斬首,我想親眼去看看。」
「這有何好看?」凌鶴蹙眉。
那又並非是什麼好地方。
「就當是讓我親眼見證仇人的終結。」謝棠芝正色道。
也當是,和前世的那些慘痛徹底做個了斷。
謝棠芝在心中補全了後半句。
「那就走吧。」凌鶴輕嘆一口氣,卻還是遂了她的願。
此時距離午時三刻也沒多長時間了,凌鶴吩咐下面做好準備,帶著她出了府。
還未接近刑場,附近的路上便堵了許多人。
喧鬧聲此起彼伏。
掀開帘子朝外看去,才發現他們如今正處在一處岔路口,而運送犯人的囚車就在前方的路上,緩緩向著刑場的方向前進。
順著囚車的隊伍往前,果真見到了元安侯,後頭跟著的還有宋家幾個嫡庶子,屆時身穿囚服,十足狼狽。
囚車再往前一段,她見到了宋承安。
後者戴著鐐銬,身形比從前乾瘦許多,在牢中度過的這段時日,仿佛老了十多歲。
謝棠芝看過去的瞬間,他似有所感般抬起頭,正好對上了她的目光。
兩人四目相接,宋承安怔了半響,很快又激動起來。
他從囚車中爬起身,雙手抓著鐵籠的欄杆,不斷開聲呼喊著。
「棠芝!你是來看我的,對不對!棠芝——」
沒喊幾下,便被看守的侍衛猛地用劍柄抽了一下,警告道。
「坐回去!」
宋承安渾身抖了抖,像是早已被打怕了,怯怯坐回原處,目光卻還是死死盯著謝棠芝的方向。
謝棠芝沒作回應,面上更看不出波瀾。
她只看著宋承安被帶入刑場,一個接著一個送到刑台上。
宋承安一開始激動得不行,似是很想與她說什麼,到最後大約是發現了,這根本不可能,便沒再折騰了。
他只是死死盯著謝棠芝,雙眼裡含著淚光,不知是在後悔,還是在懷念什麼。
「走吧,去找個地方坐坐。」凌鶴帶著她下了馬車,走上不遠處的酒樓。
酒樓背對著刑場,在包廂上打開窗戶,恰好能看到底下的情形。
謝棠芝入了包廂再度往下看時,就見宋承安正著急地四處張望著,似是在圍觀的百姓里尋找某個身影。
謝棠芝輕嗤一聲,收回目光給自己倒了杯茶。
午時三刻一到,隨著刑場的官員大喊一句「行刑——」
謝棠芝本能起身去看。
下一刻,眼前卻被高大的身影擋住。
「別看。」
凌鶴一手捂住她的眼睛,另一隻手強行將人按在懷裡。
那場景可沒什麼好看的。
他縱容著謝棠芝,把人帶過來,卻不想她被嚇到。
「……我沒事的。」謝棠芝抿唇,悶聲道。
自己都死過一回了,她又怎會怕看到仇人的死?
凌鶴沒說話,抱著她的動作不容置喙。
謝棠芝也沒再抗拒。
低頭看去,小姑娘就這麼老實窩在他懷裡,一動未動。
凌鶴喉結輕滾,下一刻,垂下頭來,俯身吻住了她。
謝棠芝:「!」
這個吻很輕,蜻蜓點水般。
可謝棠芝心跳卻重了起來,一下一下,仿若擂鼓。
下方刑場,將要受刑的宋承安也找到了窗台前,謝棠芝的身影。
他才見到熟悉的影子,下一刻,便見人被抱在了凌鶴懷裡。
頓時,一顆心沉入谷底。
那一刻,翻湧的情緒超過了對死亡的恐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