習定山驚訝，他上學的時候，市法院經常過來普法，他有一定的法律常識，但梨子溝有法律意識的人卻不多，他不由得對她刮目相看。
「可以，你等一下，我去找給你。」
梨子溝村志記錄了從建村之始以來，村里發生的所有大事，周以橙可以從中看看類似的事情都是怎麼處理的，哪怕沒有打官司的事，也可以學習一下。
「這裡都是，你要是有什麼不懂的，可以問我。」習定山拿了最近五年的村志給她。
周以橙翻開最上面那本，最新的記載，居然是她跟賴家寶那群人的事，她不由得看向習定山。
「這是我記的，你是當事人，可以看看客不客觀。」習定山難得不好意思，事情的主角就在面前，他唯恐記錄不周。
「好。」周以橙收回視線，一頁一頁翻看，她沒想到他居然能記錄得這麼詳細，她說的每一句話都幾乎一字不差。
「記得很好。」她抬頭，唇角帶了一絲淺淺笑意。
習定山一愣，隨後也笑了。
「有沒有關於強姦事件的記載，還有家暴事件的記載。」周以橙認真詢問。
習定山的神色一下變得嚴肅。
「你姐姐她？」
「我需要這樣的案例。」周以橙沒有多說。
習定山也不再多問。
「強姦」這兩個字太過沉重，她能不懼羞澀，直言說出已是不易。
「強姦的案例很少，近五年都沒有，我們這裡的女人，即使遇到這樣的事，也不敢聲張。」習定山神色越發凝重，他直覺周以橙的路不會好走。
「十年前好像有一例，我得認真找找。」
「麻煩你了。」周以橙也沒有光坐著，而是跟他一起找。
她看到書櫃最上方，似乎有一些陳舊的村志，不由踮起腳尖，伸手去夠。
柜子里的文本太多了，她使不上力，抽不出最想要的那一本，好幾本書一動就一起砸了下來。
「小心！」習定山伸出手接住。
周以橙動都沒動一下。
「幾本書而已，砸到了也不要緊。」
她從他手裡接過，到一旁去看。
習定山忍不住看向她的背影，沒想到她竟如此大膽灑脫。
從前關於她的事情，他都是聽說，而且大多數都是不好的話。
如今真的接觸下來，那些話語立馬粉碎了個徹底。
周以橙一一翻閱。
那樁強姦案例被她找了出來。
受害者才十六歲，被人侵犯了以後，雙方家庭都要求他們結婚。
女孩堅決不同意，鬧到了村里，請村長主持公道。
村長將男人趕出了梨子溝。
這件事，隻言片語就記載完畢。
周以橙突然發現，這裡的男人真的十分擅長這件事。
只要看上了誰，對方如果不願意，就使手段侵犯對方，然後「順理成章」結婚。
習定山也站在她身後看到了這則記載。
「憑什麼他們敢這麼做！」周以橙不由發問。
「這種事對他們而言是醜事，一般女孩的家庭都不會願聲張，又覺得既然已經與別人有染，嫁給對方是最好的選擇。」習定山站在當事人的家庭上分析。
「可明明女孩才是受害者！」周以橙看向他。
「你說得對，但環境如此，他們還美名其曰，讓生米煮成熟飯。」習定山也很痛心。
「所以這些男人才敢肆無忌憚這樣做嗎？」周以橙冷笑。
習定山沉默著點頭。
「很多人都沒有良知，也有很多人愚昧無知，所以這種事不少。」
「你知道哪些？」周以橙問。
習定山抿唇。
「算了，我不問你，我自己去查。」周以橙知道，已經翻不出更多的東西了。
這條路，她註定只能一個人摸黑往前走。
她關上村志，站起身來。
「謝謝你。」
「如果你需要，我可以告訴你。」習定山叫住她。
周以橙一愣，沒想到他會選擇幫她。
說實話，他也是男人，他是既得利益的那一方，但他站了出來。
「謝謝。」她真誠道。
周以橙往外走去，沒幾步，就看到程北手裡拿著剛出爐的包子朝她跑過來。
「媳婦，吃包子！」
他高高興興餵到她嘴邊。
周以橙看見他這副模樣，心情突然就好了起來，她咬住。
包子是豬肉的，特別鮮美，一咬就流汁，她吃出來，這是姐姐做的。
「你怎麼知道我在這裡？」
「去村里送南瓜，她們說你在這。」程北講得很慢。
自從周以橙在村委會上班以後，他就包攬了所有送貨的活計。
他們收好的糧食都是要送到村裡的，這樣他就能多看見媳婦。
佟彤一看見他偷偷朝辦公室里看，就知道他來看周以橙的，連忙告訴他，她去二隊了。
程北忍不住跑來二隊，被在門口晾衣服的周以桃看到，連忙叫他進去吃包子，吃完又給她帶。
「你吃沒有？」周以橙吃了一個，剩下一個給他。
「吃了四個！」程北高興地告訴她。
「那你中午還吃得進飯？」周以橙戳他肚子。
程北一把抓住她的手，貼在他的肚皮上，上面薄薄一層腹肌。
周以橙一頓，連忙要收回手。
「放手，那麼多人呢。」
「我喜歡媳婦摸我。」程北這話倒是說得利索。
「不害臊。」周以橙這麼說，嘴上卻是笑，耳朵還有點紅。
習定山從辦公室里出來，恰好看見兩個人站在一起。
程北滿眼都是周以橙，周以橙也不再是冷冷的模樣，笑容像是初雪綻晴。
「我回去上班了。」周以橙不能多待，程北也還要幹活。
兩人就此別過。
有人叫程北幫忙拖個東西，他立馬就去了。
習定山也被叫去幫忙。
「程北，你看你媳婦多稀罕你，平時都不笑的，看見你樂開了花。」有人打趣程北。
「你媳婦對你好不？」大家在一起都是一邊幹活一邊嘮嗑。
「好！」程北重重點頭。
「怎麼對你好？」大家又問，都樂呵呵地逗程北。
「媳婦親我。」這是程北最喜歡的事，在他心裡，也是最能代表媳婦好的事，其實都是他主動，但他不會說，只能這樣表達。
「你小子是真不害臊。」大家「哈哈」大笑。
習定山看著程北滿臉幸福的笑意，想像不出來周以橙會主動親人。
「山子，程北都有媳婦兒了，你什麼時候也找一個？」
「就是，你喜歡什麼樣的？跟姑說說，姑給你找！」
大家七嘴八舌，話題一下轉移到他身上。
習定山還沒想過這件事，他沒到法定的結婚年齡，才十九歲，他不會跟村里那些人一樣早早就結了婚。
但大家都在問，他也不由得想了一下。
周以橙的身影突然衝進他的腦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