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好是做手術，他還年輕，恢復起來很快的，風險也小，他瘀血的位置都是比較好處理的，而且省城專治腦淤血和腦神經的大夫馬上會到我們這裡來教學一段時日，如果你們決定了，我就立馬上報，到時候請人家給你們做手術。」主任感嘆。
「你們還真算運氣很好的，這種手術要開顱，不是一般人能做的，我們院裡，也就我比較有把握，但我也不能跟你承諾百分百，可省城的醫生來，成功率至少提高到了百分之八十，這在醫學裡面，算是成功率很高的了。」
周以橙是受過教育的人，當然明白。
只是這錢，恐怕不便宜。
「醫生，這得多少錢？」周以橙決定先問問。
「費用確實很高，大概要一百來塊。」
這幾乎是一個普通家庭不吃不喝一年的收入了。
周以橙心頭一緊，程北都被這「一百塊」嚇得瞪大了雙眼。
「沒關係，你先跟醫院打欠條嘛，有條件咱們就趕緊做，不然過了這個村，可就沒有這個店了。」主任從來只管救人，錢的事，他才不管。
周以橙一愣。
「你們家裡雖然條件不好，可人生病了，就得看，你們都找到我這裡來了，我不會不管的，你就放心吧，我先給你丈夫開點藥，一直吃到手術前。」主任笑著看向他們。
周以橙心頭就像湧入了一股暖流，她簡直不知道說什麼好，只能道謝。
「謝謝您，程北，趕緊謝謝主任。」
程北連忙學著她的樣子道。
「謝謝主任。」
「不謝，這都是我該做的。」主任笑著吃飯，他的妻子這會兒也下班了，看見周以橙面前沒吃的，程北又只啃饅頭，她默默又端了兩份飯過來了。
裡頭有菜有肉。
「這是我老婆，她就是專門開藥的，我等下直接寫給她，你們就跟著她去拿藥，她會告訴你們怎麼吃的，這錢就算在手術費里，到時候你一起打欠條就行。」主任笑道。
周以橙心頭再次感動得滾燙。
「快吃吧，不吃飽飯，怎麼有力氣跟病魔做鬥爭呀。」主任妻子溫柔道。
「真的太感謝您了！」周以橙要報答的人又多了兩個。
程北剛剛已經吃了饅頭，但這會兒看見飯菜，還是一口不剩的全部吃乾淨了，他也認認真真道謝。
「謝謝！」
「真的不用謝，你們又不是不給錢，這不是打了欠條嘛。」主任不好意思地撓了撓腦袋。
怎麼會不用謝呢，周以橙又不是不知道很多醫院幾乎都是不給錢不治病，能遇到這樣的大夫，是他們的幸運，她也不再多說，只默默將主任夫婦的恩情記在了心裡。
「現在是九月中旬，省城的醫生大概是十一月中旬過來，正好這藥吃兩個月，有利於手術的開展，你們可以提前兩天過來做檢查，到時候大家都在，一起再號脈問診一次。」主任細心交代。
「行，謝謝您，我都記下了。」周以橙認真記著，隨後跟著主任老婆一起去拿了藥。
程北全程都傻傻的，只知道跟著周以橙說謝謝。
兩人踏出醫院大門的那一刻。
本來今天的天氣並不好，風也很大，可周以橙卻覺得陽光明媚。
她看向程北，不由得想像程北好起來之後，他會變成什麼樣的性格。
如果像程東，就是成熟穩重。
如果像程南，就是聰明，辦法多。
她不知道心裡年齡長大以後的程北會變成什麼樣。
但她想，總是不錯的。
「程北，你馬上就會好起來了。」周以橙笑。
「不傻了。」程北眨了眨眼睛，他都知道了。
「是呀，不傻了！」周以橙也無比高興。
只要他好起來，到時候不管發生什麼，她都能和他好好說了……
出了醫院，周以橙就帶程北去市里逛了起來。
梨子溝的人，大家去過最遠的地方，就是山腳的集市。
要從梨子溝那邊的集市到市里，又還要走大概一天的時間，有時候跟公交車時間沒對準，還得要一兩天。
所以大部分人去過最遠的地方，幾乎就是山腳的集市了。
周以橙這回直接帶程北來了市里。
市里又比集鎮上要現代化不少，甚至還有小商場。
周以橙手裡的糧票布票並不多，她都得仔細著花，而且這帶回去，是全家人一起用的。
她以前從來都是看上什麼就買什麼，價格是一概不問。
今天她帶著程北，貨比三家都不夠，恨不得貨比十家才行。
周以橙嘴皮子都要磨破了，最後和程北一起買了不少吃的，布是挑得最時興的，但價格都被她砍得十分公道。
最後，周以橙用剩下的全部家當買了一些便宜顏料和宣紙，又買了張小桌子和兩個板凳，就領著程北去了市里唯一的一個中山公園大門口。
這次，她真是孤注一擲了。
她今天一整天幾乎都是邊逛邊看，發現在這個時代，這種名字畫，是小孩們最渴望的時興東西。
但會畫畫的人還是少，這種攤販供不應求。
周以橙想，不求賺很多，賺一點兒應該也是可以的。
她現在太需要錢了，程北治病要錢，欠人家的人情要錢。
可現在她和程北幹不了其他的，唯一能來的塊錢，恐怕就只能是這個了。
這會兒是下午四五點左右，正是小孩兒們玩完了出來的時候。
兩人的畫畫攤子，就這麼支起來了。
周以橙今天話說多了，這會兒嗓子都要冒煙了，從前她絕不會幹吆喝的買賣。
但今天她也豁出去了，就是嗓子實在吆喝不起來了，她就叫程北站到一旁去吆喝。
程北什麼都不懂，更不怕丑，媳婦說什麼，他就幹什麼。
周以橙認真給他畫了個名字畫，就讓他拿著去攬客了。
本以為開張不會太順利。
哪知道程北往那兒一站，不僅小姑娘往他面前跑，就連拿著帶著小姑娘的媽媽，姑姑，都往他面前跑。
「名字畫，人物肖像，應有盡有！」程北說得很慢，大家都無比耐心地聽著，隨後就被他領到了周以橙的攤前。
一張畫五分錢，不算便宜，甚至還比別人貴一分錢。
周以橙故意的，這就是典型的數學問題，她不想走量，只要達到了一定的客流，她的畫會比走量的更賺錢。
能到公園來玩的小朋友和大人，應該也不差這一分錢。
周以橙把一切都算好了，不一會兒，她的小攤前就站滿了人。
周以橙什麼都會畫，不止名字畫，人物小像，詩詞畫，她都信手拈來。
人多了以後，程北也坐下跟她一起畫，他可喜歡畫畫了，畫起來一點都不覺得累。
不少人跟他們聊天。
「你們是兄妹，還是夫妻呀？」
「夫妻。」周以橙道，其實在外面，她本可以不用這麼說，但看著程北的側臉，她還是這麼說了。
雖然他是個傻的，但有時候可精了，不高興了難受了，她還得哄半天。
她一想，就不由得彎起了唇角。
一套宣紙是五十張，周以橙的錢只夠買四套，一共兩百張，她原想著要是畫不完，就拿回去給程靈寫作業。
哪知道才三個小時過去，兩百張宣紙就全部畫完了。
他們一共掙了十塊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