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午,村長家。
「橙子,你先回家吧,聽說程北也還在床上躺著在,這邊有我呢。」許霜扶住周以橙的肩膀。
「剛剛丁醫生跟我說了,程北醒了一會兒,暫時看起來沒什麼大礙,他現在就是需要休息。」周以橙一邊說程北的情況,一邊看著床上的李君言,心情十分複雜,愧疚感謝占大多數,難受與迷茫也占了一小部分。
她這個人,最怕欠人家的情,可李君言說是救了她一命都不為過,她該怎麼還呢……
「我知道你什麼想法,程北再怎麼樣,也是自家人,君言哥是外人,給你擋了刀,你心裡肯定過意不去,但大家都是朋友,君言哥就算知道你回去照顧程北,也不會說什麼的。」許霜現在越來越理解周以橙。
「那我先回去看看程北再過來。」周以橙也擔憂程北。
雖然丁莉說那會兒程北醒來的時候沒什麼事了,但她還是想親眼看看他好了的模樣。
她心情沉重地回了家。
程北又睡著了,趙春華看見她回來了,問了下郭家的情況,也問了下李君言的情況。
「大家都說是李君言給你擋了那一刀,咱們家以後可要好好報答別人,等程北醒了,我還得跟程北說。」趙春華鄭重道。
「我知道的。」周以橙心情越發沉重,就連程家人都知道要報答李君言,她更不用說。
趙春華出去了。
周以橙坐到床頭,先用手探了探程北額頭的溫度。
一切如常,她鬆了一口氣。
像是有所感應,程北掙扎著醒來了,他的手正被周以橙握在手裡,他抓了抓。
「媳婦。」他聲音虛弱,滿是眷戀。
「我在,你好點沒有。」周以橙摸了摸他的臉。
「嗯。」程北點點頭。
「很困,總是想睡覺。」
「丁醫生說了,這是正常情況,你只有睡好了,才會好起來。」周以橙頭一次聲音那麼溫柔。
病情都是在休息中逐漸恢復的。
程北之前做的又是腦部手術,儘管沒什麼大礙,多多少少還是會有一些影響,恢復的也會比別人慢一些。
「你餓不餓?」周以橙問。
「不餓。」程北努力睜開眼睛看她。
「那你再睡會兒?」周以橙哄他睡覺。
跟他說了這幾句話後,她心裡也放鬆了一大半。
程北看著周以橙,眼睛眨了眨,就再次睡了過去。
這一覺醒來,已經是一天一夜之後了。
程北本以為醒來的第一眼就能看到周以橙,但身邊一個人都沒有。
聽見動靜,今天休息的程靈立馬跑到後面來。
「哥!你醒啦?好點沒?」
「嗯,我睡了很久嗎?」程北坐起來,這會兒他感覺到精神好多了,就是人很虛,也特別餓。
「兩天兩夜呢!」程靈掰著手指頭數了一下,她飛快跑到前面把趙春華熬的粥端過來。
「丁莉姐說,你醒來之後,只能喝這個,你先墊墊肚子吧,其他人都下田去了。」
程北淺淺一笑點頭,把這碗粥一滴沒剩的喝進了肚子裡。
「對了哥,你睡覺昏迷的這幾天,發生了好幾件大事兒。」程靈抿嘴唇。
「是關於媳婦的?」程北心頭一緊。
程靈點點頭,又搖搖頭,她乾脆一股腦全說了出來。
「郭小雨跟楊明吵架,周橙子去勸,結果楊明發了瘋,拿著刀子要砍人,差點就砍到周橙子了,李君言直接用手接下了那把刀。」
程北心頭狠狠一跳。
「媽說,李君言以後就是我們全家的恩人,讓我們都要對人家好。」程靈鼓了鼓腮幫子。
「現在,周橙子應該在照顧李君言。」
「我去看看。」程北光是聽著小妹這幾句輕描淡寫的話,就能推斷出當時的場面有多不可控。
他萬分懊悔,在媳婦最需要她的時候,他沒能出現在身邊,反而病倒在了床上。
程北簡單洗漱了下,又換了身衣服,就急匆匆跑到了村長家裡。
馬上就要到年尾,即將清算工分,人人都趕在這最後的時間裡拼命上工。
村長家裡靜悄悄的。
周以橙正在後院熬好了一碗粥,她端到前面來。
李君言靠在床頭,右手被包得很嚴實,但還是浸了不少血。
「我的手藝不太好,你將就著喝。」周以橙坐到他身邊。
「我自己來吧。」李君言有些不好意思。
周以橙看了看他受傷的右手,又看向他不便的左手。
「沒事,我餵你吧,你是因為我受的傷,我來照顧你天經地義,不會有人說閒話的。」
她舀了一口粥,吹了吹。
李君言看著她這般溫柔模樣,一顆心軟了又軟。
「謝謝。」
「我該跟你說謝謝才是,你之前幫了程北,現在又救了我,如果不是你,我就算不死,恐怕肩膀也再抬不起來了。」周以橙是看到過李君言的傷口的。
觸目驚心,幾乎就一點筋連著了。
「如果不是你,是別的村民,我也會攔著的,你不必如此介懷。」李君言告訴她。
「我知道,可是站在那裡的人就是我,你就是救了我,這是不會改變的事實。」周以橙把粥餵到他嘴邊。
「涼了一點,吃吧。」
李君言艱難地咽了進去。
他受傷之後,緊跟著發起了高燒,到這會兒都還是低燒沒退,喉嚨也疼痛嘶啞。
周以橙一點一點餵完了一碗粥。
「你要不要再休息一會兒?」
「不用了,我就這樣靠著躺一會兒。」李君言看著她。
「那我去洗碗。」周以橙端著碗出去,一下看到不知在門口站了多久的程北。
「你怎麼來了?」她連忙跑過去。
程北接過她手裡的碗。
「我去洗。」
「不要,這麼冷的天,你還沒好呢。」周以橙想拿過來,卻被程北按著不動。
「媳婦,對不起,我沒有保護好你。」他眼裡帶著心痛和難受。
心痛沒有在周以橙遇到危險的時候,出現在她身邊。
難受她現在因為恩情照顧著另一個男人。
剛剛周以橙和李君言之間的話,他都聽到了。
他其實特別想衝進去,幫周以橙餵完這一碗粥。
但他知道,她心裡肯定特別過意不去,如果他代替她去做這些事的話,她心裡不會好受的。
明知道她只是為了報恩,明知道他們什麼都沒有。
可他還是難受。
這股難受,還只能憋在心裡,誰都不能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