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青意識到江行舟可能看到了什麼,於是湊過去,也看了起來。
七十年代的名片並不像後世那樣花里胡哨的,印著各種各樣精美的圖案,就連字體都要分好幾種。
年輕人拿出來的這張名片十分簡約,正中間印著馮書兩個字。
後面跟著的則是年輕人的職位,是國營服裝廠副廠長。
最下面的一行小字,則是馮書安所在服裝廠的地址和電話。
看到滬市兩個字,蘇青的心咯噔跳了一下。
滬市?
上次霍老告訴他們,江行舟的小舅舅馮齊安,現在就是滬市一家國營服裝廠的廠長。
今天遇見的這個年輕人姓馮,同樣在滬市一家服裝廠任職,這讓蘇青很難不把他和馮齊安聯想到一塊去。
「媳婦兒,」江行舟握著名片,說道,「我出去一會兒,你先在這裡休息。」
蘇青知道江行舟要去幹什麼,說道:「我跟你一塊過去。」
她希望這次江行舟不會再跟自己親人錯過。
江行舟本想拒絕,但看蘇青堅持要跟過去,最後也妥協了。
兩人帶著江蔓蔓,出了包廂。
為了不耽誤時間,蘇青和江行舟先去找了乘務員,打聽了一下馮書所在的包廂。
乘務員聽說蘇青和江行舟是要還給年輕人名片,立馬熱情地帶著他們兩個過去。
「那位馮先生在10車廂,距離你們的包廂並不遠。」
說完,幾人也剛好到了10車廂。
乘務員翻了翻自己手上的筆記本,指著其中一個軟臥的包廂說道:「就是這裡了,馮先生就住在這裡。」
蘇青說了聲謝,乘務員便離開了。
出於禮貌,蘇青和江行舟先是輕輕地敲了兩下門。
包廂的裡面的人聽見聲音,便把門打開了。
蘇青原本以為開門的會是馮書,結果沒想到出現在面前的是一位四十多歲的中年大叔。
中年大叔長相端正,眉眼依稀可以看出年輕時的俊朗模樣。
不知為什麼,蘇青覺得江行舟和他有幾分相像。
江行舟也看著中年人,一時愣在了原地。
「你們是?」中年人一臉疑惑地看著蘇青和江行舟。
坐在他後面的馮書,看見兩人便立馬站起身。
不好意思跟父親解釋道:「爸,這位就是剛剛我差點撞到的女同志。」
中年人點了點頭,同樣也不好意思的看著蘇青。
「不好意思啊,我兒子剛剛太不注意了,差點衝撞到你。」
馮書以為蘇青是過來找他要說法的,臉上滿是愧疚。
畢竟他剛剛真的差點撞到人家懷孕的女同志。
光是說聲抱歉,確實有點不合適。
「沒事的,」蘇青笑著說道,「我們過來不是為這事兒。」
「那是為了什麼?」中年人問道
蘇青將地上撿到的名片拿了出來,「這名片是你們的吧,剛剛掉在地上了。」
馮書一眼便認出,那是自己放在上衣口袋裡的名片。
名片對他來說雖然不是很重要,但他還是對蘇青道了聲謝。
「謝謝你啊!」
說著便要將名片拿回去。
蘇青跟著江行舟來這個包廂,當然不只是為了還名片的。
她接著說道:「你們兩個都是滬市來的嗎?我想跟你們打聽一個事。」
蘇青現在也不能直接問中年人是不是馮齊安,只能旁敲側擊一下。
「什麼事?」馮書有些疑惑。
他總感覺蘇青和江行舟過來還名片,有別的目的。
於是臉上帶了些警惕。
「請問你們認不認識一個叫馮齊安的?他也是滬市一家國營服裝廠的廠長。剛剛我看了你的名片,上面寫著你是滬市國營服裝廠的副廠長,你們都是滬市的,相互應該也有聯繫。」
聽到馮齊安三個字,馮書和中年人對視了一眼,都感到十分驚訝。
兩人後退一步,看向蘇青和江行舟的目光更加不好了。
「你找馮齊安有什麼事?」馮書的表情很快恢復平靜,語氣淡淡的。
「是這樣的,」蘇青這會兒已經看出來了,眼前的中年人絕對跟馮齊安有聯繫,說不定他就是馮齊安。
這事兒已經八九不離十了。
「我男人跟馮齊安有親戚關係,可是他們分開了許多年。現在想找到對方有點難了。」
「親戚關係?」馮書轉頭看了一眼身邊的中年人,眼裡帶著狐疑。
他好像不記得父親有什麼親戚在外地。
中年人微不可查地皺了皺眉,隨後對馮書搖了搖搖頭。
馮書明白父親的意思,對蘇青和江行舟說道:「我不認識你說的——」
話還沒說完,蘇青趕緊說道:「我男人的母親叫馮玉蓮,他和馮齊安是姐弟。」
她能明白馮書的意思。
換位思考一下,要是在火車上有兩個陌生人突然來任謙他也會保持警惕。
所以蘇青對兩人冷淡的態度並不感到生氣。
相反他很理解兩人的心情。
「馮玉蓮?你們,你們,你們,」中年人聽到馮玉蓮三個字,說話都不利索了,手指指著江行舟不停地顫抖,「你是玉蓮姐的兒子,你真的是玉蓮姐的兒子嗎?」
「是的,」江行舟的聲音微沉。
得到肯定的回答,中年人眼眶瞬間濕潤了。
「我就是你們要找的馮齊安,馮玉蓮是我的親姐姐,我們從小一塊兒長大,四十年代的時候,我們在戰爭中分離,如今已經有三十多年年沒見面了。」
跟姐姐分別的時候放,馮齊安還是個八歲的孩子。
當時情況危及,父親和母親帶著他們姐弟一路逃跑,姐姐不小心從車上摔下去了。
父親和母親看著追上來的敵人,一狠心竟把姐姐留在了原地。
直到父母臨死前,他們心裡還一直記掛著馮玉蓮這個女兒。
兩人都是積鬱成疾,抑鬱而死。
「您真的是馮齊安?」蘇青看著中年人。
「不相信的話,我可以把我的戶口簿拿出來給你們看,」馮齊安激動地說道。
剛剛一直都是蘇青和江行舟努力證明自己,這回輪到馮齊安了。
說著他便拿出讓馮書拿出行李,然後將裡面的戶口本拿了出來。
翻到自己那一頁,便將它展示到蘇青和江行舟的面前。
「這就是我的戶口本,我真的是馮齊安,」說著說著,馮齊安的眼淚便掉了下來,看著江行舟問道,「你母親這些年還好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