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48章 番外—霍競川童年

  「魚上網嘍,哎喲呼呼,心舒暢嘍,喔呼喲呼,穩住腳哇,哎呀扯呀,不要慌,喔吼吼……」

  幾個頭上繫著灰色頭巾,穿著粗布外套的男人合力提起一個大網,網裡是上百條活蹦亂跳的魚。

  魚被倒在漁船上,男人們動作利落地殺魚,用河水隨意洗洗,再抹上粗鹽。

  「大哥,收完這波我們就回去了吧?」

  被叫大哥的漢子攏了攏衣領:「是啊,出來半年了,我婆娘應該生了,我還沒見過孩子呢!」

  「那這娃咋辦?」

  幾個漢子同時看向船上的木盆,木盆里躺著個一兩歲左右的男娃,原本還有些壯實,現在瘦得一雙眼睛又大又圓。

  這娃是經過漳河時別的漁民給的,他們都是漁民,以捕魚為生,天南地北地跑,據說人家也是別人給的,到底是哪裡撿到的,誰也不知道,就留在船上解解悶。

  娃脖子裡戴著塊木牌,他們不識字,看不懂上面寫了什麼。

  漁船上連個女人都沒有,自然也沒奶,就給娃弄點米湯喝喝,偶爾也分點魚湯,好歹沒餓死。

  「別說,這娃長得還挺俊,比我家大蛋俊多了。」

  「俊你帶回去養著,給你家閨女做男人唄。」

  「那算了,我還有四個兒子,養不起。」

  這群男人,年齡最小的也有二十五六,早就生兒育女了,少的三四個,多的生了七八個,實在不缺孩子。

  漁老大嘆口氣:「再往前一段,給他放路上吧,看看有沒有人家要養。」

  這年頭,誰家的日子都不好過,吃了上頓沒下頓,只看過丟孩子的,真沒幾家願意撿孩子。

  漁船在水面上飄飄蕩蕩,木盆的娃睜著漆黑的眼眸,嘴裡自娛自樂般蹦出無意識的話:「魚…魚魚,好吃!」

  終於,漁民們上了岸,這裡有連綿起伏的山脈,不遠處是幾個村莊,他們要用魚和村民們交換糧食等物資。

  漁老大抱著孩子,前後左右看看,走到三岔路口,將孩子連同木盆一起放到路邊,想了想,又拿出自己的一件薄棉襖給他裹上:「哎,就看你的命了。」

  別怪他心狠,他也有一家人要養,無能為力。

  男娃似是不解,還衝他笑了笑,漁老大趕緊轉身就走。

  漁老大忘了,這會兒正值秋收農忙時節,農民們都忙著搶收,沒幾個人有空出門的。

  ……

  兩天後,木盆依舊在路邊,裡面的男娃發出輕微的哭聲,哭了兩下又停下來,看看四周,歪著腦袋閉上眼睛。

  「媽媽……爸爸!」

  突然,從不遠處的山林里走出一頭體型碩大的猛獸,寬大彎曲的嘴巴,圓錐形的耳朵,深灰色茂密的毛髮,幽藍色的眼睛,尖銳的牙齒。

  「狼!」男娃叫了一聲,抓緊胸前的衣服。

  狼的速度極快,眨眼間便到了面前,它低頭看著盆里的東西,又湊上去嗅了嗅,男娃一瞬不瞬地盯著它。

  它張開嘴朝他呲了呲牙,咬住男娃領口的衣服,提著回了山林。

  「狼,狼!」男娃伸手摸了摸近在咫尺的狼嘴,「好狼!」

  就這樣,男娃被叼回了狼的窩。

  這是頭年輕的狼王,沒有伴侶,平時就住在一棵老樹底下。

  它找來一頭哺乳期的母狼,男娃靠狼奶度日,到了冬天,大雪封山,山里是冰天雪地,狼王又找了一個小小的山洞作為巢穴,男娃夾在幾頭狼中間,靠著它們厚厚的皮毛取暖。

  五年後。

  「撲!」

  一個只在腰部裹了塊破布的男孩,手上握著根磨得尖尖的木棍,狠狠扎向野兔的腦袋,鮮血頓時噴了他一臉,讓他的眼睛也變得猩紅一片。

  男孩仿佛沒有感覺,撕下一隻兔腿,剝掉皮毛,一口咬下去。

  他蹲在那兒享用著獵物,身後的灌木叢晃動,一頭長鼻野豬直直拱向他,尖尖的獠牙戳到男孩的後背。

  千鈞一髮之時,男孩一個前滾翻,避開野豬的攻擊,奮力向前跑去,赤著的腳丫子踩在枯枝爛葉上,時不時被絆一下,他卻及時穩住了身形,還不忘啃手上的兔腿,另一手始終握著長長的木棍。

  跑著跑著,前方有疾馳之聲,是狼。

  男孩動作利落地翻上狼背,狼一個跳躍,迎上野豬,男孩高舉木棍,狹長的鳳眸有著如狼一般的狠厲,毫不猶豫朝著野豬的眼睛刺下去。

  他後背的傷口血淋淋,鮮血不斷滲出,染紅了狼灰色的毛髮。

  一番惡鬥後,男孩找了把不知名的野草嚼碎敷在自己的傷口上,望著身側出氣多進氣少的龐然大物。

  他又活了一天。

  野豬很大,狼仰天長嘯,男孩攀住一根樹枝爬到樹幹上坐好。

  很快,底下來了四五頭狼,它們圍在一起分食野豬,場面血腥無比,男孩卻面色如常。

  等它們吃完,野豬只剩下豬腰和豬頭,男孩跳下來,把豬腰拿樹葉包好,這是他的晚餐,又將手伸進豬腦袋裡,掏出血糊糊的豬腦,埋頭吃起來。

  野豬肉太老,他吃了肚子不舒服,多數都吃這兩個部位。

  吃完,嚼了幾片樹葉,這是狼群清理口腔的方法。

  狼王帶著狼群奔跑起來,男孩連忙跟上,狼有四條腿,他只有兩條,很快被落下,可他不停歇,沿著路上的痕跡跑啊跑啊,跑到一條小溪邊。

  溪水清澈,有幾塊被水沖刷得平整的石頭,男孩隨便坐下,撿起一塊巴掌大、扁平的小石板開始磨。

  他這一磨就是幾個小時,狼在河裡洗澡,狼王要把他拖下來一起洗。

  「等等。」他發出兩個音節,本該稚嫩的嗓音聽起來卻有些粗啞,這是長久不發聲導致的。

  他拿起石板,指腹在磨的那一面使勁颳了刮,皺眉。

  接著,他解開頭頂用枯草團起來的頭髮,用石板去割,可惜,只割下來沒幾根。

  他不喜歡這頭長髮,太礙事了,他嘗試過拔掉,但沒多久又會長出新的。

  男孩頂著一頭亂髮坐在石頭上思考,身邊坐著一頭濕漉漉的大狼。